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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

未来的君王孤身被困在异乡,午夜的太极殿上,没有一个大臣睡眼惺忪,几百号人七嘴八舌地吵得不可开交。    “打!必须将涑王殿下救出来,殿下一旦被俘,国威将丢失殆尽!”礼部尚书祝风白须飘飘,很难想象一个快七十的人还能如此硬朗。    肖天骄冷冷一笑:“祝尚书,你在这嚎得响,可出去怎么办,我们拿什么去救涑王殿下?涑王殿下南下之时,将京城的所有军队都带走了,如今整个凤栖山,就只剩下军营里的几个扫地老头,外地的勤王军,在晋王之乱时元气大伤,早已集结不起,如今我风朝,也就只有镇守风云边境和镇守北方图烈边境的军队是能动的,可动了他们,早就虎视眈眈的云国和图烈怎么办,你是想把我们风朝推进灭亡的深渊么?”    肖天骄虽然自从晋王叛乱之后就饱受朝臣们的厌恶,可他的话却是是有理,大臣们听了他所言,纷纷地垂头叹气,而肖天骄的支持者,则趁此大声地吆喝作势起来。    “难道我们得眼睁睁看着涑王殿下被异族俘虏,然后成为全神州的笑柄么!”刑部尚书奇库也是慷慨激昂,“涑王若是丢了,咱们就没有君王了!”    肖天骄指了指坐在上头的赵宣:“奇大人不要忘了,咱们这儿还有一位先帝的嫡子呢。”    赵宣早已因为赵离被困的事情,心累异常,底下大臣们的争执让他头疼欲裂,他撑着脑袋坐在龙椅之上,一副痛处的模样。    “你说要救涑王殿下,我也同意,可是还是那个问题,拿什么来救啊?”肖天骄面对着反对自己的大臣摊着手,他的话一出,却是让所有人都茫然无策。    “我们现在能用的军队几乎没有,除非有像李炎督师那样的军事天才,出现在泪水谷中,方能带领困兽拼死一战。”肖天骄抚了抚方才因为剧烈争吵而抖歪的朝帽。    “你还有脸提起李炎大人,他不是被你爹给弄死了,现在想起来了。”有人忽然骂道。    “可我父亲又是给你们中的谁弄死了?看看现在的你们,一群废物,我父亲若是还在,一个人能顶你们一百个。”    “放你妈的屁!”    “揍他!”    群臣的情绪正愁没有地方发泄,肖天骄的话正巧引爆了空气里浓郁的火爆气息,大臣们无论是垂暮之年,或是正直青壮,此刻都纷纷挽袖,要上去狠狠地殴肖天骄那么一场,而这头肖天骄身后,也跟了许多向来站在太师府这头的大臣,一时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夤夜的临时朝会,眼看着就要成为武林大会,这时一人高声大喊:“都别他妈扯了!”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喊声的所在转过头去,一旁的殿柱后走出了一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年轻人。    “我去救赵离。”李安过说。    “李安过?”肖天骄吃惊不小,大臣们看到李安过的出现,顿时议论纷纷。    “李安过,你要当孤胆英雄么?我说了,涑王离开时,带走了所有能带的军队。”    “并不全是,戍卫皇城的大内禁军没有带走,锦衣卫也没有带走。”李安过说。    “李安过,你连大内禁军和锦衣卫都要带走,静王殿下和一众皇亲们的安危你还顾不顾了!若是此时国内流民作乱,我看风朝就可以直接宣布覆灭了。”黎诗铭出口大喊,瞬间获得一片支持,大臣们虽然想去救赵离,但是和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保命更为重要,毕竟未来的皇帝没了可以再立,自己的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李安过冷冷地看着这些自私而贪生怕死的臣子们,又说了:“谁说我要带走锦衣卫和大内禁军了?”    “那你拿什么去救涑王殿下?”    “他有一支军队还没有带走,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愿意替你们这些人,再卖一次命。”李安过说话之际,插在兜里的手,轻轻地从一块冰冷的令牌上滑过。    他方才出了古道宫,就是去取这样东西,和着这样东西一起带来的,是一支短小的火铳。    “既然这样,我等自然恭祝李大人马到功成,率宾归王!”肖天骄带头向李安过说。    两派的人在此时都将关系撇了净,既表了忠心,又有人去收拾烂摊子,无不乐意之至,不管有心还是无心,也不管李安过所说的是什么军队,军队是有还是无,此刻都纷纷向李安过表达了祝福    李安过心中又何尝想去成全这些坐享其成的人,可那头被困着的是赵离,还是杨汐妍亲自围困着赵离的,他必须去,必须要在他们三人之间来一个了断。    “不能去!”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从在龙椅边上传出来的。    一直坐在赵宣身边的赵雅英站起身来,她的眉目中满是不解,出手指着李安过:“他不能带兵南下。”    “英儿...”赵宣放下了掩面的手。    “别捣乱啊!”李安过回头,无奈地冲赵雅英摊了摊手,他心中大呼不妙,如若赵雅英死缠着插手这件事情,那有得烦的,方才取物走得匆忙,忘了叮嘱赵宣不要带赵雅英到太极殿来。    “你就是为了南下去见她是么?”赵雅英对李安过说,“她都把你,把赵离哥哥害成那样了,她有多危险你还不知道么!你知不知道,杨汐妍就等着你去,这也是她算好的啊!”    “你想什么呢,我是去救赵离。”李安过就知道赵雅英会想歪。    “你平素里怎么思念她,如何倾心于她,我都不会管,可是我不允许你再为了她而铤而走险,上次你为了她,可是...”赵雅英说到这,差点说不下去,“谁去都可以,你不能去,你和赵离哥哥一般,见到了她同样也把控不住!”    李安过无奈地叹道:“这么多人的大殿上,你说这些合适么?”    奇库走了出来,躬身道:“长公主殿下,微臣等都知道你对李大人的心意,可是如今乱世无端,再容不得儿女情长了。”    “兵部侍郎阙子敬已经故去,尚书老迈,而京中将领,大多陨落在晋王之乱中,目前朝中没有比他更合适去救哥哥的人了...”赵宣按着太阳穴,虚弱地说。    赵雅英颤抖着回头看向了赵宣:“赵宣哥哥,连你也...”    “雅英,我不能接受哥哥被俘的事实,他的担子太重,我担不住,整个风国,还需要他回来。”    “可是...”赵雅英不住摇头,曾经极力反对肖天骄的祝风也说:“李安过是李炎大人的子嗣,将门无犬子,领兵救驾,京城中已经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无论李安过去沐省是死是活,对于肖天骄来说,都不是坏事,好不容易与祝风他们达成了一致的共识,肖天骄再次高宣:“马到功成!”    “马到功成!”    “马到功成!”    “马到功成!”    李安过与赵雅英在呼声中对视着,人群无助,孤身站在金銮上面的赵雅英显得是那么地无助,但是她一直坚强坚持着,外表没有流露出半点感情,李安过看到她的这幅模样,心疼极了,如若是往日,他一定会站到他的身边,去捍卫她,可今天不一样,他要去沐国,去找杨汐妍清算,去救出赵离。    赵离获救了,至少风国在赵离的率领下,能苦苦支撑,赵雅英身为皇族,还能过着好日子,若是赵离丢了,风国的命运不可得知,而那时候...可这些李安过跟赵雅英说,她能懂么?李安过闭上了眼,周围的呼声都淡去了,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朝着赵宣躬了躬身。    “加封这种琐事就不要做了,兵贵神速,我现在就找人出发了。”李安过对赵宣说。    “准!”赵宣疲惫的神情终于稍稍地展开了。    李安过点了点头,回身走出太极殿之际,忽然后方的大臣们,传来一阵惊呼。    “让开!”是赵雅英的声音,李安过回过头来,赵雅英已经从龙椅之侧奔了下来,她快步地跑着,在路过一名武将身边时,顺手将其腰间的长刀连着刀鞘抽了出来,赵雅英握着刀,拦在了李安过的面前。    “长公主殿下,三思啊!”大臣们纷纷劝阻。    “你今天要是敢走,休怪我无情!”赵雅英的眼圈红了,“你若是为了她...而死...或者是被她害死,那还不如我一刀在这杀了你呢!”    李安过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过了赵雅英这一关了,他若是再心软,就真的走不出这太极殿了。    “请殿下为微臣让道。”李安过冲着赵雅英微微一躬。    “李安过,你不要逼我!”赵雅英噙着泪。    “请殿下为微臣让道!”    “刷!”地一道白光,从赵雅英的刀鞘之中闪出。    大臣们无不大骇:“啊!拔刀!”    “赵雅英!”赵宣怒了,他一拍桌案,忍着周身病痛的苦楚站了起来。    赵雅英的刀速快得惊人,李安过不躲也不避,也是一道白光从他的腰后现出,紧接着就是一声猛烈的“咣当”之声,两把刀撞在了一起,泪水从赵雅英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顾不得那么多,将刀身侧滑,然后上扬下劈,要去断李安过的刀。    又是一声猛烈的碰撞之声,赵雅英下劈的刀被李安过刀身旋转,用开刃的一面接住了。    “你,竟然,用我教你的招式对付我!”李安过冷冷地说,他那语气,让赵雅英瞬间愣住了。    “当!”赵雅英手中的刀,被斩成了两段。    赵雅英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李安过,身子不住地颤抖,她披散着头发,垂头怔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李安过出手,将她拉到了一旁:    “谢长公主为微臣让道。”    李安过走出了太极殿,当即捂着胸口不住大口喘气,他太难受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安过一路默念着,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太极殿的龙梯。    华晨宫的早晨人影寥寥,冷清无比,李安过的脚步声在宫墙之间不住地回响,这时,他听到身后又传来了步履声。    回头之际,一团红云袭来,赵雅英还是跟着李安过跑出了太极殿。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让你去送死,你为什么要去!”    李安过将手放到了赵雅英的手背之上:“赵离如今被困在那种地方,我不去救他,就真的没人去救他了。”    “你会没命的,我已经失去了赵离哥哥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赵雅英紧紧地咬着嘴唇,李安过看得出她很想哭,只是在强忍着。    李安过走了出来,他如今再也没法去狠下心对待赵雅英了,方才太极殿里在赵雅英面前装无情,不仅让他心如刀割,还让他身心俱累。    李安过心想,倒不如好好地说几句好话,她少些难过,我也不用这么难为。    “你就这么小看我啊?”    “才没有,你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    “那不就好了,你在这好好等着我,我一定好好地,带着赵离回到凤栖山。”    赵雅英不住甩头:“我不要,我不要再相信你,我不要再去等你,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上上次你这么跟我说完,就沉水底里去了,上次你这么跟我说完,你躺在尸体堆中,一动不动,这次...”    “你有没有听说过事不过三!这次绝对不会了!”李安过轻拍着赵雅英的后背,将她也拥入了怀中。    “那我跟你一起去!”    李安过听到这话,显然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赵雅英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着些许地哭腔:“不要再把我敲晕了,求你了!”    “这都被你识破了!”李安过苦笑出来,看到赵雅英这副样子,他如鲠在喉:“别哭了,女孩子哭多了,就不好看了。雅英,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为了你,怎么样我都会回来的。”    赵雅英抬起头来,红着眼看着李安过。    “打不过了我就不打了,我就自己逃命跑回来!”李安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赵雅英鼓着嘴,朝李安过伸出了手指,“你可当真?”    “当真!”    “打不过一定要逃回来,不能为了面子在那耗着!”    “我脸还丢得不够少么?也不怕再丢那么几个了,再说了,为你丢脸,丢了也就丢了!”    李安过好说歹说,终于拖着赵雅英,走到了华晨宫的三个南宫门前。    “我走了。”李安过冲着赵雅英一笑,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安过的手突然一紧,又被赵雅英拉住了。    “我后悔了,我能不能反悔?”赵雅英不舍而又不甘地看着李安过,这副模样,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了李安过的心房之上。    “刚我们都说好了,这才不到一里路,哪有你这样地!”李安过忙撇过头去,他怕再看几眼赵雅英,再和她多说几句,就真的舍不得她南下了。    正巧在守卫南宫门的锦衣卫,是李安过之前的下属,李安过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呼:    “骆逸王盛!”    两名锦衣卫走了过来,这时李安过腰衣襟,赵雅英紧紧地抱住了他。    “帮帮我。”李安过叹了一口气。    李安过感受到,赵雅英地手又加了把力。    骆逸和王盛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来到了赵雅英的面前:“长公主殿下,请回宫去吧。”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一直强撑着的赵雅英,再也忍不住哭出来了。    李安过用了些许力,想将赵雅英的双手间掰开,却又怕弄疼了赵雅英,可他做不到,最后他还是只能狠下心来。    “呜呜呜呜呜....”    赵雅英失声痛哭,李安过隔着背,清楚感受到那种痛楚。。    李安过慌乱地掰开了赵雅英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此时他的心,前所未有地难过,赵雅英的模样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李安过狠狠地闭了闭眼,再重重地甩了甩头,想要把一切羁绊着他的杂念甩去,他不顾一切地上了马,朝城外奔驰而去。    赵雅英在骆逸和王盛的阻拦下,终于放弃了,她软趴趴地瘫倒在地,紧绷着的十指凭空渐渐地松弛开,她痴痴地看着李安过远走的背影,嘴巴徒然地张了张,再没说出话来。    李安过挥鞭疾行,内心汹涌的情绪再是难掩,他扔掉了马鞭,狠狠地揉搓了一番自己的脸,等再次放下手时,竟带出了满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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