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筝离开西安的这天,正好是小寒,这是二十四节气中平均温度最低的节气。小寒之日雁北乡,这是陆筝之所以选择在这一天离开西安的最大原因。 这次是她第三次来长安城,也是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 但日子总是被人们过成了弹簧,松一松,又紧一紧。有的时候眨眨眼,太阳就从东边挪去了西边,阎王爷就来拉拉扯扯,这一天也就没了;可有的时候,哪怕手头要做的正事一堆,还偏就愿意这么赖着不动,找不到有趣的事,便干脆无趣的数着秒耗日子。 前几天的时间明明还过得很慢,慢的同一个网页她能反反复复的打开十多次,但真到了要走的关头,时间好像开始了八倍速的跳转。 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床铺整理妥当,又将小楼里的水电门窗再检查了一遍。 上午十点钟。 约车的司机打了电话,说是已经到楼下了。 陆筝把牛皮本放在了客厅的电脑旁,看了两眼自己的圣诞礼物,又看了看圣诞树,它俩都是十天前的故事了。 她没带走自己的礼物,最后只在它的肚子里拿了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 女孩关门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却还是招得门后钥匙串上的小猪佩奇晃了晃脑袋。 棒棒糖被她拿在手里,糖纸的声音在安静的出租车里竟也有一席之地,陆筝就着这个背景音给房东先生发消息: “我已经出门啦,大概做了一下楼里的卫生,水电天然气都检查过了,垃圾扔了,门也按照你之前说的那样倒锁了。”她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粘在了糖纸上,糖纸上的卡通人物已经被她捏得变形,“这段时间承蒙您的关照了,祝您以后的日子也大吉大利,平安顺遂。” “是来旅游的吗,要走了?” “对啊。”女孩子看向窗外,今天的西安是青灰色的,和城墙上的砖一样。 “该走了。” ———— 今天这趟车其实是两点多才开,但陆筝十一点不到就到了高铁站。她推着行李箱,挎着小包随便找了家店吃午饭。 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待着,在外头这么坐下,还能听到各式各样的口音,筷碰撞,车声,行李箱的轱辘和地面亲吻又分开的声音,都是烟火气。 小食盒、水果派,还有汉堡,满满一盘的热量都具象化了起来。好在电量充足的平板和速度不错的WIFI完美的抵消了摄入这些快餐食品的罪恶感,陆筝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耳机对得起它的价格,即便陆筝被人声鼎沸包围的严严实实,也不妨碍她再一次全神贯注的享受自己最喜欢的电影。 故事正推进到高潮,女孩看的专注,一根薯条在手上捻了半天。 手机响了。 女孩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手一抖,薯条掉回了餐盘,软绵绵的滚了两圈。 滚呀滚,和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一起,搅得她整个人乱得不像话。 陆筝喝了口可乐,气泡感突然给了她一种酒精的错觉。她定了定神,“沈先生?”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同样嘈杂,男孩有些气喘,“是我,你走了吗,是哪一趟高铁呀?” “还没呢,两点多的车。怕路上交通状况不好,所以就早点到这边了。”陆筝没想到房东先生还记得她说打算坐高铁回家,一时还有些小窃喜,“家里都整理好了。沈先生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沈翊轩举着手机四处张望,今天车站的人流量很大,他站在里头像是无头苍蝇,“一切顺利,母女平安。那你现在在哪呢,吃过午饭了吗?” “那就好。我正在吃呢,就在车站里的麦叔叔。”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电话,但陆筝郁了几天的心情却奇怪的好转了很多,她语气轻快,有着沈翊轩熟悉的明媚,“我在这边坐一会再去候车,不会有问题的。” “好。”他很有些歉意,“说好的要送你去车站的,对不起。” 明明最喜欢的电影被迫暂停在了转折情节,女孩却对它没什么留念,在电话里表现的很大度,“没事啦,本来也不应该麻烦你的。” 房东的声音突然出现了回声。 “中午好呀,提莫队长。” 沈翊轩看着她。女孩今天戴了贝雷帽,好像就是那顶她朋友送给她的,围巾仍是来时的那条,此时摘放在了一旁。她似乎一时间还没转过弯,眼睛眨得很快,又长又直的睫毛叠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更浓,呈现出让人安心的纹理感。 平板和零食的搭配很眼熟,这是她在小楼里最喜欢的配置之一。 两个人安静了几秒。 陆筝在自己的脑海里来了上演一番翻箱倒柜,才把自己的声音重新翻出来,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沈先生!” “是我。我可以坐对面吗?”女孩的点头有点僵硬,像木偶,不过很可爱,“虽然我没能把你从小楼送到车站,但是把你从车站送上车还是可以的。” 陆筝发现自己刚找回的声音有点抖,“你不是在成都吗?” 他看起来的确像是刚从外地赶来的,背着包,衣服上有长途交通留下的褶皱,他应该是随手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沿有些歪了,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不过房东先生的语气要比他的神色精神多了。 “可我不能让队长孤零零的离开西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