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岚抹了一把眼角的温热,匆匆起身去开了门。
“哥。”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委屈。
楚寅看见她右颊微红,又听她这委屈的语气,止不住心疼。“父亲也是气过了,怎么能对你动手……”
楚晴岚急忙摇了摇头,道:“是我太糊涂,不怪爹爹。”
楚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楚晴岚便又接着说道:“哥,我想清楚了,那郑壹与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爹不让我嫁过去是为我好,我听爹的。”
楚寅一头雾水,这又是闹哪一出?妹妹中午才哭闹着非郑公子不嫁,怎么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
“岚妹,你要是真的喜欢郑公子,哥可以再想想办法,你别……”
“我不喜欢。”楚晴岚坚决道:“哥哥不必再为我忧心,往后那郑公子再寻我,就告诉门房不许放他进来!”
楚寅问:“当真?”
楚晴岚毅然:“当真。”
楚寅顿觉欣慰,她这妹妹终于机灵起来了。
忠义侯府侧门外,那姓郑的小子守了一个时辰,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楚小姐出来,只等到楚大少爷的小厮,送来的一包碎银子。
这叫什么?分手费?
郑壹大感羞恼,气愤地将碎银子揣进袖中,抬头冲着侯府后院的方向暗骂了一声,又等了近一刻钟,终于死心了一般沮丧离去。
……
傍晚时分,天边云霞泛着红光。
京城的另一边,新晋内阁大学士谢杳府邸门前围了不少官员,各个儿好似熟络地奉承着,争相向谢杳道贺。
平日里谢杳八面玲珑,最擅长与这些人打交道,今日不知是怎的,勉强应付了几句,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那些官员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此情形,热情褪去不少,最后恭贺了几句便陆续告辞。
谢杳终于得以抽身,回到书房,属下已经等候多时。
“按大人说的,属下在忠义侯府侧门守了一下午。”
“如何,拦下了吗?”
“郑公子确实去了侧门,但未曾见到楚小姐。”
“什么?”谢杳稍有些错愕。
他分明记得……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待属下离开之后,谢杳眼中的阴郁才渐渐显露无疑。
他回到文治十二年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每到深夜时,那些往事总像梦魇一般纠缠着他。
他是文治一朝最为显贵的权臣,却也是新皇登基后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文治二十二年,陛下驾崩,年轻的四皇子继位,短短十日,便将铡刀横到了他的颈边。
那人从他府上抄没近七千万两白银充入国库,那人‘恩赐’他三尺白绫还赠他名留《佞幸传》。
他终生未娶,如今想来也算行善了,好歹没拖累别人家无辜女子。
他眼睛一闭,再一睁,谁曾想竟回到了十年前,他二十四岁时。
谢杳走到书桌前,伸手抚摸着桌上的一卷画像。上辈子他受命出京办差,途中遭人追杀,是画像上这女子救了他。
他记得这女子的丈夫得知他身份后斥他为奸佞小人,女子却替他辩白。
她说,国有国法,纵使大奸大恶也该由三司定罪判决,若是恨谁都能直接刺杀,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后来他曾偶然撞破郑壹与公主私会,暗道那女子所嫁非人。
直到重新睁开眼,谢杳画下女子的画像让人去查,他才知道这女子竟是忠义侯府的二小姐。
他终于想起了或许多年前京中的一桩传闻——楚侯爷嫡女与穷书生私奔。
今日上午,升迁的圣旨才下达府中,谢杳还没来得及入宫谢恩,就听说了一个叫郑壹的家伙去忠义侯府提亲,惊得他立即命下属在侯府侧门蹲守,务必要阻拦楚二小姐嫁给这负心人。
谢杳被脑海里繁琐的思绪扰的头疼,按着额边揉了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神来。
“李林!”
府里一名叫李林的管家应声而入。
“大人有何吩咐?”
谢杳挑眉问:“下个月楚侯爷寿辰,府上可有收到请柬?”
李林不解其意,照实答道:“回禀大人,并未收到请柬。”
“你想办法去寻一张。”谢杳淡淡地说。
李林愣住了。“大、大人,这上哪儿寻去?”
谢杳面不改色:“你打听打听谁家收到了,花点钱买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
“是。”李林低着头应了声,心里忍不住捏了把汗。
大人的行径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