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色朦胧,云层破处也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光,沧山雪躺在床上想着南江翎向她提起去颍州的事,虽然这件事他在年前就向她说过,但一直耽搁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如今却急匆匆的说天一亮就要动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一向从容不迫的南江翎如此方寸大乱。 而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与雁回谷有关! 雁回谷是位居药王谷之下,江湖第二大用毒门派。药王谷擅长制各种奇毒,而雁回谷却精于解毒之道,好在这两个门派相安无事多年,从不曾有过正面交锋。 只是从不挑衅江湖门派的南江翎却与雁回谷积怨颇深,而且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关于此事南江翎从来只字不提,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与雁回谷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曾细想过,若真要追溯其缘由,恐怕也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眼下雁回谷可能已经发现了南江翎身在此处,所以树林里那些堆积成丘的森森白骨皆是雁回谷派来的杀手。 这江湖恩怨,真是纠缠不休,没完没了。 可她却不知最让南江翎放心不下的人实则是她。 这个不经世故,年少无知的丫头,可让南江翎伤透脑筋了,羽翼未丰仍执意要报仇,不知她要吃过多少亏才能稍稍长些脑子,知晓这江湖的险恶。 沧山雪在竹藤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已经够让她应接不暇的了,再加上一直惦记着慕容卿衣伤势,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她迟疑半晌,还是翻下床摸索着点燃了一盏油灯,索性就不睡了。 古宅的东阁是逯允和沧山雪住的地方,墙角里种了几棵槐树,深冬时节树叶早已落尽。此时东边的黑云里已乍现一丝曙光,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间越出一点影绰朦胧的桔红,照亮了整个院子和长长的回廊,斑驳树影在围墙上随着寒风幽幽起舞,诡异似群魔乱舞。 沧山雪一步一摇穿过长长的回廊,墙外的梅花层层叠叠,如海的波涛,趁着风向统统吹到了院子里来,漫天飘落的花瓣像是下起了一场盛大的血雨。 她看得痴了,脑海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日,一身雪衣的纤细少年慵懒的倚在开得正盛梅树上,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露出点点星光,丝丝笑意,就连落在鼻尖上的一片花瓣都不曾在意。 她想替他拂去那片花瓣,伸手去拿却扑了个空,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入非非了。 她懊恼的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又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还好没人看见,不过自己近几天真是太奇怪了,整天都在为那个人的生死忧心,就连这片刻闲暇也会想起他,再这样下去可真就有点不妙了。 “师姐——” 这突兀的一声吓得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下意识捂着脸不敢回头看他。 “你怎么了?”逯允匪夷所思。 沧山雪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但,这不是重点好吧?! “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干嘛?”她蒙着脸的手微微打开,露出两只眼睛。 逯允皱了皱眉头,扯下她的手:“不可以来吗?” 她想了想,确定的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 逯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一盏灯,几个小药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残剑。他把东西交到她手中,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东西收好,我与师傅此去颍州短则几月,长则半年,你自己当心。” “知道了。”她点了点头,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明媚的眸子闪着星光点点。亏这小子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她,平时果然没白疼他,此去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他呢。 “还有啊……”他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一声,“你带回来那个人有些不对劲。” 沧山雪惊愕:“他怎么了?” 没有解药果然还是不行吗? 逯允摸着下巴边想边说:“他的脉象实在奇怪,昨夜还时有时无变化莫测,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将死之相。可一个时辰前我又替他探了一次,脉象居然平稳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沧山雪呼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听到的消息是他还活着。逯允看到的情况和她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可这脉象为何又突然平稳了下来? 难道和南江翎说的一样,慕容家的人真没那么容易死?开什么玩笑,这种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好吧!看来想要知道实情,非得亲自走一趟不可了。 “带我去看看他吧。”她浅浅一笑,亲昵的摸了摸逯允的头,不料手却被少年一把拍开。 “老是把我当小孩子。”他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撑着灯转身往回走。 沧山雪笑着三并两步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肩,一只白皙的小手更加肆意妄为的在少年的脑袋上揉来揉去:“无论何时,你在师姐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逯允无奈的浅笑,却也没再将她的手推开,只任由她胡闹。 两人刚进了院子就见那本该紧闭的房门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而屋外寒风瑟瑟红梅满地,寂静无比没有半点异样。 沧山雪却蓦然怔了怔,直觉告诉她这里有点不对劲,心里腾升出某种可能,她撇开逯允心急火燎地冲过将房门一把推开。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房间里还燃着半支尚未烧尽的蜡烛,床上被窝冰凉,只留下一件染了血的白袍子,而那个才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家伙却不知去向。 “该死的!”沧山雪低咒一声,转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