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雨。傍晚,天上布满乌云,阴沉沉的,让人肺腑胸臆喘不过气来,仿佛压迫着人民的□□。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一泼大雨。 白墨槿在树林里,蜷缩着弱小的身躯。粗糙的小手不断摩挲着褴褛衣衫覆盖起的肩膀。不一会就已被淋得湿透。那些破旧褴褛的布料,因为沾了水,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她踉跄地从树林里跑出来,因为多日粒米未进而感到无力,终于跌倒在泥泞中。 风呼啸着,很冷。 树林一里之外,便是军营。所谓军营,也许管它叫“打着官方旗号的流氓痞子帮”更为确切一点。 他们刚刚镇压了一批暴动的流民,不投降的流民全都以极刑处死。剩下的俘虏,被铁链锁在一起,他们在被暴雨猛烈的冲刷。与此同时,军队大快朵颐。 白墨槿甚至能隐隐闻到酒肉的味道。她满怀愤懑:这个世界仿佛是颠倒了一样,奋起反抗的义士被镇压,被□□,作威作福的军官士兵却能活得滋润。这有什么天理呢? 她饿极了,再也无法忍耐。蹑手蹑脚地潜进后厨,悄悄地偷了一块馒头,本想悄悄地走,谁都发现不了。但是还是弄出些动静,被发现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只余下绝望,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醉醺醺的士兵向她喝骂,抽出鞭子打她。那雨将士兵淋得稍微清醒了些,发现白墨槿是个女孩。她在那禽兽的眼睛里看到了可怖的□□,只是,她除了发抖,还能做什么呢? 还能杀人。 在那禽兽扯开她衣衫的时候,她在泥泞的地上摸索出一节树枝,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猛地捅进了他的脖子。她只感觉到,温热的血,喷薄而出。男人的躯体渐渐没有了体温,化为和雨水一样的冰冷。 一瞬间,她的瞳孔收缩,又猛然睁开,似乎被抽去了灵魂。怔怔地,身体像筛子一样,因为寒冷而不住地发抖。 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她也许对死亡已经有了一定的麻木。她下意识地的推开身上的尸体,任雨水冲刷着血腥。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头望去,尸体的脸上,依稀是猥琐的淫邪。 她突然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因为她内心根本没有什么愉快幸福的念头。她想,她的笑容一定很苦涩。 白墨槿没有力气了,否则,她还会再回去,再拿一个馒头。 恍惚间,墨槿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孩子,你愿意脱离这里吗?” 白衣的身影逐渐清晰,约三四十岁年纪,五官俊美,仙风道骨,一道闪电,墨槿看清了他的面容,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眸中尽是悲天悯人的神色。 他的四周似乎散发着一种极好闻的味道,清清幽幽。 这是来救赎她的神袛吗?白墨槿不由得自问。她不住点头,是她此生前所未有的坚定。后来她知道,这便是当代医神,渊。 “这尘世啊……也罢,你就拜我为师,随我离开吧。” 墨槿压抑了三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谁能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童怎样在兵荒马乱的边境生活四年?泪水冲刷着她的脸颊,比雨水咸涩,比雨水温暖。 她竟承受了这么多。慕云寒心中一痛。 “都过去了。”慕云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但是至始至终她都很平静,仿佛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他再一次想把她拥入怀中,拥住她纤细的身躯,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然后温言安慰。 但是,他的淡漠和隐忍,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是的,都过去了。”白墨槿点了点头。似乎经过了大段的叙述,她心中竟然渐渐释然。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献元帝在献元九年时在人民的唾骂下死去。四皇子登基,沈太后沈凤曦垂帘听政。 献元帝驾崩的那一日,帝都曾有一次大清剿。嫔妃、皇子、大臣……只要与前朝扯上一点关系的人,都被清剿至尽。那一日,帝都的水渠甚至变成了猩红色。 沈凤曦这次暴风骤雨般凌厉的行动,史称“血洗帝都日”。 但是,被杀死的人中,不包括慕云寒和云萝太嫔。 沈太后沈凤曦的政治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她内政修明,励精图治。辅佐凌云帝慕云檀三年,立新法,减赋税,赦天下,汶桑帝国百废俱兴。经历了战乱的百姓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