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殿曾经承载了她最美好最美好的时光,也承载了她最灰暗最崩溃的时光,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啊。 “娘。”扶风轻握住温予的手,郑重的道,“您且再忍忍,用不了多久,儿子会让这个宫殿彻底消失。” 温予冲扶风恬淡一笑。 “嗯。” 静一宫在宋义的指令下,已经被宫婢们清扫的一尘不染,华美的好似从来不曾荒废过一样 一群刚刚被细细挑选的宫婢们此时正恭敬的站在宫殿外面。 她们一看到温予,便急忙的想要将她迎进去。 温予轻轻摇摇头,道:“不必,你们都先在殿外守着吧,我与言儿还有话要说。” “是。” 温予拉着扶风的手走进宫殿,坐在了椅子上。她打量着这与她走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静一宫,暗讽宋义还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可这份心思,她温予已经再也不需要了。 “魏瑶死了?” “是,自杀了。” 温予一直没有波动的眼神瞬间狠厉了起来:“哼,便宜她了!” “为这种人,不值得您动怒。” “你……下一步是不是要……?” 听到温予的问题,扶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可是对他还有感情?” 温予自嘲的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颇为沧桑的道:“这份感情,早就在他当初的不作为,不信任和那漫长的十年中消磨完了。” 若是以前,扶风大抵是不会懂温予的感受的。 可如今……他人在情场,又岂会不知这其中有多甜蜜就会有多苦涩呢? 想到韩楚云,扶风的心情瞬间晴朗了许多,唇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温予敏锐的察觉到扶风情绪的转变,再看他那痴汉的模样,略带好奇的问:“怎么,有心仪的姑娘了?” 扶风耳尖瞬间泛红,看的温予更觉好奇。 她这儿子自回来后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清清冷冷的,甚不好相处。 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也就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与旁人没什么两样。 扶风本也就没想瞒着温予,遂大方承认道:“嗯。” “真的啊?快同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是韩太傅的女儿,韩楚云。” 温予已经被关进冷宫十年了,当初朝堂上的许多人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对韩维,她是万万不会忘记的。 想当初,他与他的夫人董子玥那一段爱情佳话,不仅是市井人家,就是宫里的宫婢们偶尔也喜欢谈上一谈。 只是好景不长,董子玥在生下小女儿时难产而死。 董子玥死后,不知多少倾慕韩维的姑娘前赴后继的想要嫁给他。 直至今日,温予还记得那日韩维实在不堪其扰,登上城门,在所有宋城百姓面前立下誓言:“吾韩维,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只有韩董氏一个妻子,绝不再另娶她人。如违此誓,宁受万箭穿心,五雷轰顶之害!” 誓言一出,震惊了不知多少人。 在宋城人的印象中,韩维是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心软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更是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重话。 可谁知,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儒雅的文人,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许下如此毒誓! 常言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从此世人只要一想到韩维的誓言,皆感叹:得夫若此,妻复何求? 温予一直不回应自己,扶风有些疑惑的唤:“娘?” 温予一晃神反应过来,道:“韩太傅的女儿好啊,韩太傅为人正直,想必教出的女儿也定是不差。改日你定要引她来宫里同我见见,我也好给她些见面礼。” “好。” 扶风在温予那儿待了有一会儿便被宋义叫去了御书房。 宋义看着眼前和小时候长相相差无几的扶风,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些不自在的从椅子上坐起来,踌躇着走到扶风面前。 “言儿。” 扶风垂眸,道:“是。” 宋义几乎想要痛哭流涕,他强忍着,颤抖着手轻轻的拍了拍扶风的肩膀,哽咽道:“好,好,好。” 扶风没有说话。 宋义又道:“你娘亲可还好?” “好。” “那便好,那便好。”宋义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化解扶风的疏离,半晌,又问,“你……可恨我?” 听到宋义这个问题,扶风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轻抬眸正对上宋义看起来有些浑浊的双眼,清冷道:“您是天子,没有人可以指责您。” 宋义知晓扶风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可以指责自己,却不代表他不恨自己。宋义有些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的事情真相竟是如此荒谬。 可不论如何荒谬,当初……他不信任温予是不争的事实。 宋义阖住眼迫使不争气的眼泪还留在眼眶。 “当初……,是父皇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宋迩。” 扶风不想再跟宋义说这些,在他心里,宋义不配提起温予和宋迩。 “您……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我娘?” “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二人的。”宋义忙答,“你母亲,就还恢复贵妃的名分。你,我会把你封为遇王,比启儿的地位还要高。” 宋义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全力补偿温予和扶风,扶风便会放下心中与他的隔阂。 可是他不知道,他本来就与扶风那淡薄的几乎可以忽视的父子情谊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余下的,只有恨,只有怨。 景和十五年,宋国二皇子宋言归朝,皇上大喜,封其遇王。 已经慢慢的步入八月,天气也渐渐的开始凉了起来。 韩楚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只见她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发还是只用一个简单的玉簪盘起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的黑了,采莲心细的拿来了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她的肩上,道:“小姐,夜深了,我们回院子里吧。” 韩楚云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整个人伏在了石桌上,一张小脸也全部埋在了臂弯中。 采莲见状有些无奈,最近小姐总是如此,劝也劝不得。 就在采莲手足无措时,韩维走了过来,采莲一喜,道:“老爷。” 韩维点点头,看着坐在石凳上毫无反应的韩楚云,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这几天日日如此,可这天越来越凉,奴婢真怕小姐会染了风寒。老爷,小姐素来听您的话,您快让她回去吧。” “行了,我知道了。”韩维冲采莲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跟她单独聊一会儿。” “是。” 韩维坐在韩楚云身边,将手中拎着的一壶酒放在桌上,韩楚云还是毫无反应。 “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来了竟然敢不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