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晨光熹微。

在雪城老城区里有家惊鸿武馆，武馆位于某居民小区的底商。

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光头壮汉一脚踢开了武馆的大门，他后头还跟着几个小弟，一色儿的黑西装、黑墨镜、身形高大、肌肉发达，像极了催高利贷的一把好手。

老旧的木质地板一踩就会发出‘吱嘎’声，虽然破烂但却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

此时木地板上只坐着一个小男孩儿，小朋友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看到有陌生人闯进来，还在淡定地啃手手。

光头不好对一个小孩儿发作，于是板着脸问：“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儿站起身来，嗒嗒嗒跑去了小区院子里，推着个轮椅就回来了，轮椅上做了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老人看到光头一行，只是点头笑笑不说话，要不是眼神已经不清明了，他还真有那么点儿世外高人的风范。

“你……”天气虽还不热，但光头的脑门儿上已经冒出了薄薄一层汗，“你们这儿还有其他人吗？”

虽然他们是来踢馆的，然而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光头心里想。

小男孩儿又噔噔噔跑上了楼，不一会儿用小手搀扶着一位孕妇下来，那孕妇的肚子怎么的也有六七个月了。

光头是被人雇来找茬的，雇主说了，等进了武馆不论见着谁，先一拳头招呼过去就行。然而，光头还是有底线的，面对这么一位孕妇，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于是，他继续问：“还有其他人吗？”

这回小男孩带过来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儿，然而她左手吊在胸前、头上绑着绷带、脸上贴着纱布，看上去像是刚刚遭遇过什么意外。

光头：“……”

小弟们：“……”

这一屋子老弱病残孕是什么鬼啊喂！

说好的武林世家呢？说好的踢馆呢？这要跟谁打，是跟这个耄耋老人、未成年小男孩儿、浑身是伤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孕妇？

这是踢馆吗？这简直是造孽啊！

“就没有别人了吗？”光头在心里将自己的雇主骂了几十遍，但还是要讲职业道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补充道，“身体健康点儿的。”

“我还有一个师侄，他刚出门买油条去了。”话说到一半，颜三思忽然指了指光头一行身后，“不过他现在回来了。”

光头转过头，生怕再看到什么老弱病残，好在这一回他终于看到了一个貌似还算健康的青年男子。

颜欢左手拎着豆浆豆腐脑，右手拎着油条油炸糕，身上穿着背心大裤衩，脚上踩着双不和尺码的大凉拖，怎么看都像是刚逛完一圈儿早市回来的样子。

然而他顶着一头柔软的自来卷儿，又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一双眼睛滴溜圆儿，笑起来还有俩酒窝，整个人身上自带一种稚嫩的学生气，能把这副打扮带来的市井气息抵消个干净。

光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相比于屋里那些老弱病残孕，这位看起来软和好捏的小娃娃，已经是打起来最不会令自己良心不安的人了。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话说这样的武馆究竟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啊？

“你们是来报名的吗？”颜欢打量了下光头一行，又在门口脱了凉拖，光着脚踩上了木地板，将手里的早餐交给了颜三思。“我们今天休息不开门儿的。”

他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让人感觉自己好像是抓到了一团棉花。

“我们不是来报名的！”光头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门玻璃上，咬着牙恶狠狠道，“有人叫我们来给你们点儿教训！”

颜欢点点头：“哦，是陆成雇来的还是清音派雇来的。”

光头：“……”

光头众人打死也不会招供，毕竟人家苦主猜得这么准，他们雇主很没面子的好吗！

看到了光头的表情，颜欢就知道自己可能是猜对了，他指了指后院儿的方向，笑着问：“你们没欺负我们家里人吧？”

光头险些崩溃：“我们流氓也是有良心的！”

颜欢又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就好。”

这笑得简直能诠释什么叫天真无邪四个大字，光头一行人只觉得心理压力又加大了几分。

“来吧。”颜欢朝几人招了招手。

光头一时间蒙住了：“来什么？”

“你们不是要来砸场子嘛？”颜欢偏偏头，“快点儿啊，我还要吃早饭的。”

光头一行：“……”这上杆子讨打是怎么回事啊，这家武馆里真的没有正常人了吗喂！

这样想着，光头还是带着手底下的小弟们一哄而上，早干完早收工，他们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接下来，只听肢体碰撞声与重物落地声接连响起，哀嚎声与痛苦呻.吟声不绝于耳。

等颜不语来叫颜欢去吃饭时，就看到光头与他手下的小弟们或仰面朝天、或匍匐在地，正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木地板上。

而始作俑者就站在倒地的众人中间，还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