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攸宁知道福怡与父亲之间的故事,面对一心一意对父亲好的福怡,季攸宁只有尊敬,她行礼道:“见过母亲。” 听到这个称呼,福怡的心落到实处,她笑着扶起季攸宁:“快起来,”说着声音稍微大了些,“怎么等在门口?” 季攸宁看了薄薄的窗纸一眼,也提了提音量道,“刚刚有位姐姐进去通报了,我正等着回话呢,也不知是不是祖母不方便,等得有些久。” 二人正说着,进去通报的丫鬟就出来了,先是给福怡行礼,后面带歉意对季攸宁道:“大姑娘久等了,老夫人小憩刚起,耽误了些,老夫人让您和郡主赶紧进去呢。” 季攸宁与福怡相视一笑,随着丫鬟进了主屋。 屋子很是宽敞,摆设不少,甚至有些繁杂。正座的罗汉床上倚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身穿米褐色锦缎袄,外罩暗红镶边褐色蝙蝠纹对襟褂子,头戴松花色的镶珠抹额,手里转着串佛珠,两鬓斑白,正是广平侯府的老夫人高氏。 季攸宁似是没看到地上摆着的蒲团,没行叩拜大礼,只屈膝福礼道:“孙女见过祖母。” 季攸宁虽仍未受金册,面对身为臣子的长辈依旧可行大礼,但是皇上亲自赐婚,宗室身份已定,不行大礼也不算错,高氏眼神沉了沉,过了好长时间才道:“起来吧。” 季攸宁起身道:“谢祖母。” 高氏上下打量着季攸宁,心中惊疑不定。眼前的姑娘笑意盈盈,举止从容气质大方,任谁看到,都会夸上一句大家闺秀。 这丫头真的如侯管事之前递回来的消息所说,小时候的痴傻之症,半分也看不出了。 正在此时,大房众人也都赶到了寿安院。 来人纷纷给高氏行礼。打头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子不到四十的年纪,身材适中,五官英俊,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儒弱,正是广平侯季崇方。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长相温婉,是季崇方的夫人曹氏。后面跟着两个哥儿和两个姑娘,是大房的子女,再后面是两位不似奴婢打扮的妇人,想来是季崇方比较得脸的姨娘。 季攸宁对季崇方夫妇还隐约有些印象,没等高氏开口,便笑着同季崇方夫妇见礼。 季崇方仔细打量了季攸宁,语带惊喜地问道:“攸宁,你身子大好了?” 季攸宁点头笑道:“托大伯的洪福,前些年便差不多康复了,但是因为害怕复发,便一直留在江南修养。” “好好好,之前你爹同我说起时我还有些担忧,如今是真的放心了!”季崇方闻言大喜,“哈哈,老天有眼,我就说,二弟保家卫国立功无数,好人不会有恶报的!” 季崇方看起来喜气洋洋,高氏和曹氏的神色却不像是高兴。 曹氏脸上的笑十分勉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氏则是脸色沉郁:“当年那个庸医,治不好大姑娘的病就算了,居然还咒大姑娘此生无法与常人一般,真是不知所谓!若侯府还在金宁,定要上门要个说法!” 季攸宁轻声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祖母不必动气。再说那位大夫已经过世,死者为大,往事不必再提。” 福怡笑道:“俗话说苦尽甘来,大姑娘这是苦都吃完了,甜都在后头呢,得了皇上赐婚,以后便是王妃之尊了!” 提起婚事,季攸宁只装作害羞低头,并不接话。曹氏心里发酸,高氏则是暗自冷哼一声,王妃又有什么用,靖王大病初愈,势力根本无法与几个兄弟相比,以后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季攸宁嫁过去,除了个名头还有什么? 众人心思各异,见季攸宁害羞,便略过这个话题,季崇方转而问起她的近况,又同她介绍起大房的儿女,“来,大伯领你见见兄弟姐妹。” 大房人口并不算多,曹氏育有两子一女,嫡长子季正杨今年十九,早两年就订了亲,不过女方家里突然有了白事需要守孝,婚期便硬生生地拖到了明年。季正杨不好武,作为侯府世子倒是难得地从了文官一路,十二岁那年便中了秀才,可连续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如今正在准备下一次科举。 嫡次子名叫季正桓,今年九岁。季家男人长相都不错,季正桓尤其好,小小年纪透着股机灵劲,而且不像季正杨总有点迂腐倨傲的意思。 嫡长女季雅桐刚刚及笄,她一张鹅蛋脸面,眉目如画,上身穿湖蓝色小袄,下穿一条白底撒花马面裙,精致的发簪上一支镂空雕花垂珠金钗,身材窈窕,仪容韶秀,气质清傲。 她同季攸宁见礼:“见过大姐姐。” 季攸宁笑着回礼道:“久不见二妹妹,二妹妹近年可好?” 季雅桐道:“自然是好的,多谢大姐姐关心。”她语气冷淡,举止带了几分客气疏离,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看不上季攸宁这个人。 季攸宁表情不变,似是没察觉到,继续和三姑娘见礼。三姑娘季雅柔是庶出,身穿蜜合色小袄,葱黄色长裙,今年十三,豆蔻年华已经出落得极是惊艳,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大大的杏眼望穿秋水,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季攸宁不禁夸赞道:“三妹妹出落得真是好。” 听季攸宁如此说,季雅柔稍稍红了脸,害羞道:“大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大姐姐气度不凡。” 季崇方还有一个庶女,不过年纪尚小,还没取大名,只先叫着四姑娘,小四自出生起身体不太好,没有抱出来。 除了年纪较小的季正桓表情是单纯的好奇,其他人打量季攸宁的眼神里总有些别的东西。季攸宁只作不知,拿出给几个堂弟堂妹的见面礼,季正桓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季雅桐和季雅芙则是各自得了一套金镶宝的头面,富贵华丽,材料样式稍有不同,显然是考虑到了嫡庶之分。四姑娘则是得了一块足金的长命锁,不过因着庶女身份,样式简洁大方,并不惹眼。 给完见面礼后,高氏不说话,曹氏明显心神不属,福怡坐在一旁喝茶,季崇方也觉得气氛有异,不知如何开口。季攸宁暗中与福怡对视一眼,带了点询问的意思,福怡放下茶杯,开口道:“大姑娘长途跋涉,想来十分疲累,先和我回去休息一下吧,母亲觉得如何?” 高氏看了看福怡,应下道:“我也乏了,都散了吧,晚上接风宴别晚了。” 众人应是,一一告退,不一会儿,寿安院便安静了下来。 等众人都出了院门,曹氏迫不及待回到里屋,面色慌乱地问高氏道:“大姑娘的痴傻之症竟真的完全痊愈了,估计贵妃娘娘很快就能知道,若是娘娘查出来是我们放出的消息,怪罪下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