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傅家碧想过,即便霍瑜伤害她无数次,但这夜里,他说过的每句话应该都是真的。
她跪在这里,虔诚地磕过头,承认自己是霍家的儿媳。
不知过了多久,夜好像更深了一分。霍瑜带着傅家碧出来,洋房的庭院里有一株梧桐树,树下是一排长椅,他拉着人坐在那儿。
“冷吗?”
初冬时节的布桑深夜,寒意重重,傅家碧吸了吸鼻子,然后摇头:“不冷。”
霍瑜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傅家碧披上,他看到她冻得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鼻头,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别感冒。”
“霍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明月高挂,月色皎洁,月光照下来,只留下他们两个人重重叠叠的身影。
傅家碧望着他,她的眼睛亮如繁星。
四目相对,霍瑜回看她,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他眼神中带着些许看不真切的热切以及温柔。
傅家碧等他开口,她罩着他的外套,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她想,只要他开口,她什么都相信。
“家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我十八岁就辍学,十二年来,我亲手把背叛我父亲的手下送进监狱,我底下这些弟兄都是跟我刀口舔血过来的。赵柔就是其中之一。南方和她,在我最难的时候依然跟着我。医生说她也没多长时间了,我不想她走得太难过。”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更不是女朋友。”霍瑜看着她,不容置疑地说道:“从来都不是。”
“好,我相信你。”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霍瑜低了低头,摇头笑:“居然十二年了。”
他此时此刻,可能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脆弱时刻,就像是一只猎豹,偶然间回到了洞穴中,悄悄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傅家碧靠过去,伸出手,抱住了霍瑜。
她身上带着些微的清香,她总是挺直的背脊此刻弯了下来,是为了去环抱他。
霍瑜收紧了怀抱,紧紧的,就像是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中那样子。傅家碧差点呼吸不过来,可是大概这夜太凉,她竟觉得无比温暖。
十指紧扣,她轻轻靠在霍瑜的身侧,傅家碧被他安排在以前他妹妹的房间住下。
这漫长的夜,终于过去。
第二天,傅家碧醒得特别早。东方才刚冒出了鱼肚白,些微的日光透着洋房的老师窗棂射进来,轻轻在房间内撒上第一道光。傅家碧批了件衣服爬起来。
因为实在太早了,宅子里连佣人都还没起床,整栋房子安静得不得了。
她没穿鞋,轻手轻脚地下楼,大概是昨天夜里没吃什么东西,她这会儿有点饿得慌,刚住进来的人,摸摸索索在厨房里找东西吃。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几片切片面包,也没看到面包机,只能拿着冷冰冰的面包在那边啃。厨房在一楼。她站在水池边,恰巧就能看到昨晚上霍瑜跟她坐了好久的地方。
傅家碧楞了下。
霍瑜和赵柔正在面对面地站着,赵柔正在讲话,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情绪十分激动,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还在哭。
因为有些距离,傅家碧看不清霍瑜脸上的表情。
她忽然感觉不饿了,才吃了几口的面包变得索然无味,而她的胃不知怎么的,像是撑着了,隐隐作疼。
傅家碧移动着脚步,更加轻柔地来到了门口,然后慢慢移动过去。
两个人互相都只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发现她。
而傅家碧,就只听见,赵柔哭着大声说:“瑜哥!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爱你!我爱你!”
她崩溃地跌坐在地,她大哭:“我爱你十二年了,十二年了!”
赵柔憔悴柔弱,又形容枯槁,看上去很是可怜。
霍瑜蹲了下来,他还没说话。傅家碧就看到赵柔凑了上前,像是花光自己所有的力气那样,闭着眼睛去吻霍瑜。
“砰”,有什么东西在傅家碧的脑袋里炸开来,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什么声音都好像消失了,而她并没有看到霍瑜推开赵柔。
傅家碧脸色煞白,她的心忽然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