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亲王今日离去时那般态度,显然如今赔礼这一出不可能是他的手笔。
当然,这一出也不可能是管事自作主张安排,惟有在京中出了名知礼贤惠的寿亲王妃才会下这样的命令,可依着寿亲王妃的性子,如今王府世子不在京,合该是她亲自上门才是!
傅怀瑾心中琢磨着,面上神色突然一凛,急匆匆回了书房,飞快换了一身衣裳后,一边吩咐管事出去接待,一边自己又再次坐上了回来时乘坐的车马,朝着宫里的方向赶去。
所幸傅府与皇宫相距不远,夜间道路空旷,不消一会儿,马车便在宫门口停下。
往日臣子入宫,受制颇多。但这段时日皇帝驾崩,时期特殊,傅怀瑾又有顾命大臣的遗旨,禁军见他行色匆匆入宫,未敢阻拦,守在宫门外的宫人一路引着,护送傅怀瑾到了勤政殿前。
又有一内侍上前接应,傅怀瑾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往他手中塞了一个银锭,语气温和问道:“皇后娘娘,如今是一人在灵堂内?”
“戌时时,皇后娘娘宣了后宫里的贵人主子们过来守灵,皇后娘娘用过晚膳后,就一直跪守在灵堂内为皇上颂念经文。”宫人不敢接受银钱,嘴上只小声回答。
傅怀瑾闻言,神色一怔,片刻后面无表情回应一句:“皇后娘娘待皇上,真是一片深情。”
傅怀瑾走入勤政殿内,果然见到赵清漪正跪坐在蒲团上颂念着经文。
她一身素服、鬓边白花银钗,模样素面朝天却不失娇美。
此刻,那张让人心动的娇靥满是虔诚与专注,仿佛不受半点外界打搅。
反倒是跪在两侧的后宫嫔妃们,在傅怀瑾走入时,皆忍不住抬起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来看。
如此场景,啼笑皆非,倒不知这里头哭得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是假意!
傅怀瑾目不斜视,一路朝着灵堂内走入。走近时,方才放缓脚步,慢慢走到了赵清漪身侧,跪下请安。
而赵清漪在看到傅怀瑾时,面上明显一愣。
她心中有些疑惑,可看着一屋子的后宫嫔妃,傅怀瑾一个外臣在此,到底不合适。
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扶着身旁的燕环的手慢慢站起了身。
跪了太久,腿脚有几分不太麻利,她站着缓解了几下,方才带着傅怀瑾到了外头。
侧殿内,赵清漪接过燕环送上的手炉,舒服的缓了一口气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傅大人,本宫不是让您在家中养伤歇息吗?您这又匆匆反回宫里……可是有什么急事?”
她心中尚且还在琢磨,岂料耳边却是听到对方直接回了一句:“微臣在家里放心不下娘娘……”
他说的欲言又止,这未尽的语调中仿佛带了几分缠绵与暧昧,教赵清漪面上不禁一怔。
她忍不住抬头朝着傅怀瑾望去,一眼望进对方仿若一潭深水的眼眸时,却从那潭深水中,看出了几分缱绻与温柔。
明明地龙和手炉已经够暖和,但此时此刻,赵清漪手臂上却是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傅大人这是……”
实在不是她愿意多想,而是对方这话、这神态,太教人误会了。
寿亲王府内,寿亲王妃换上了进宫妆面,出府经过园子时,不想瞧见大冷天的,寿亲王竟蹲在四面通风的凉亭石凳上。
她微微蹙眉,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近。
待入了亭子,才看到寿亲王手上拿着一支笔,正兴致盎然在作画。
这家伙……惹下这么大的事情竟还有心情作画!
寿亲王妃心中腹诽,面上却是含笑道:“王爷这是在做什么画呢?”
声音未落,看到了寿亲王笔下的那只乌龟时,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挂不住了。
“谁作画了,我是在给一个傻蛋写信!”
寿亲王头也不抬,蘸着绿色颜料的笔,正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给乌龟背上画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