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声果然是感染人的事物,好听的笑声尤甚。许琛头压在手臂上跟着一起笑,止都止不住。他回想起那只堆在沙发上一大滩的橘猫,闭着眼睛调侃一句:“真他妈小。”
外面星光点点的凌晨,黑夜像雾又像潮,街道里偶尔传来汽车低低的轰鸣声,许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就这么趴在沙发上,轻缓地吐出悠长温热的气息。
季斐替他盖上薄薄的毛毯,抵住沙发扶手靠坐下来。他的视线从毛茸茸的栗子头划过,经过浓黑修长的眉,高耸精致的鼻梁,最后停在随呼吸偶尔开合的薄唇上。
骨子里又泛起细细密密的麻痒,浑身筋骨都不自然地动了两下。季斐眼神暗沉,好半晌才克制地长呼出一口气。
慢慢来。
会再次得到的。
他在心里反复和自己确认,抬手握住了许琛垂落在外的指尖。
所有知道他们那段高中过往的人,甚至连许琛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都以为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校门口,之后的种种交集,也是许琛玩心大,上赶着要去逗入学不久就轰动全校的高一年级第一。
但其实,季斐早就见过他了。
华城二中是重点高中,学生人流量极大,后门处自然应运而生出了一条商业街,弯弯绕绕的巷子里,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和饰品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老街里鱼龙混杂的,免不了会有小混混挑着看起来好欺负的学生下手,征占三餐钱做保护费。
那是刚开学没几天的傍晚,季斐因为留校做值日,比平常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教室。
司机的车停在后门两条街之外,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季斐把校服领子立起来遮住小半张脸,背着书包走进雨幕中。
不过才走了没两步,他就被人围着堵在了角落里。为首的黄毛推了推季斐的肩膀:“喂,小鬼,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无聊。
季斐面无表情地就要往前走:“让让。”
“嘿——不知好歹!”
黄毛把咬在嘴里的烟随手扔在地上,“砰”地一声踢翻脚边的垃圾箱:“你知道我是谁吗?出去打听打听,这附近还没有不认识我黄毛的,想当......”
季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知道。”
“.......?”
黄毛混迹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语死早的小屁孩,两句话就把他怼得无F**K说。他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大手一挥:“兄弟们,直接上!”
剩下的五个不良青年一下子涌上来,把季斐团团围住,摆明了要直接上手抢。
季斐眯了眯眼,右脚微微后撤一步蓄力。六招,应该足够对付他们了。
不过他这腿还没踢出去,只听“嘭——”的一声响,紧接着就看见一人正面朝下地倒了下来。
一个黑色的书包随之落地。
“天都没黑呢。” 巷子深处走出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右手臂弯里是一个篮球。
距离有些远,隔着细雨,季斐只看清了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微微抿着的薄唇。
“关你屁事啊。” 黄毛愣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凶神恶煞地喊道:“快滚滚滚,不然信不信老子连你的份一起抢。”
“那你还挺倒霉。” 高个子男生扯了扯嘴角,忽然抬起右手往地上一拍。
橙色的球影在季斐眼前闪过。
几乎是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他循声看过去,黄毛已经捂着下巴跪在了地上,身体颤颤巍巍的,似乎还有血迹从嘴角流出。
篮球骨碌碌地滚到一边,高个子往前走了几步,语气很是漫不经心:“还来吗?还敢抢吗?”
剩下的几个跟班当场脸色就变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不敢置信,哆嗦着丢下句“不敢不敢”,拖起地上两个伤残兵就飞快往外跑。
“........”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分钟。
饶是被抢的季受害者自己都有点懵。他从最适合观战的安全地点走出来,刚想出于礼貌地对这个陌生的好人道句谢,眼前视线猛地一暗。
—— 一顶帽子落在了他头上。
“没事了。”
那人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季斐的后脑勺:“下雨怎么伞也不带。”
顿了顿,他又用有些商量的语气说道:“今天这事就算是咱俩的秘密,别和人说成么?”
声音是刚入变声期的沙哑,还带着一点倦意:“不然老刘又要拎我出去罚站了。”
季斐有些愣神,连自己什么时候答应的都记不清,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这本来只是个放学后的小插曲,二中茫茫几千人,季斐也没存着刻意找人的心思,只是偶尔经过教学楼下的记过通报栏时,会下意识地看上几眼。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波的过着。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荣誉墙上看见一张有点眼熟的下半张脸。
红底照片中的男生留着黑色的利落短发,也许是不太情愿照这种通缉令似的大头贴,嘴角只是微微的勾起,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照片下方是他入学以来的荣誉——各种各样大小竞赛的名次,大考小考摸底考稳坐年级第一。
季斐的视线停留在最近一行小字上。
“高三(1)班,许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