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华城郊外富人区的高架路上,有一段长达近两千米的隧道,两侧LED顶灯的光在偶尔往来的车窗上似水般流淌。
忽然之间,隧道入口处传来阵阵低沉厚实的引擎声浪,紧接着一辆深灰色的玛莎拉蒂如同深海中跃出的鲨鱼,修长流畅的车身弧线凌厉,从下行道一路俯冲而来。
跑车轻松出了隧道,沿着盘山公路来到坐落在半山腰的独栋别墅。随着一声喇叭声响,雕着铁花的庄园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季斐将车停进车库,又绕到后备箱把提前买好的东西拎在手中。
不远处的别墅大门前站着一位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远远看见他便迎了上来:“少爷。”
钟管家从季斐出生前就在这栋别墅里做事了,眼看着出国时的半大孩子长成如今这般高大帅气的样子,眼底难免有些酸楚,克制着声音说道:“少爷长大了。”
“钟叔。”
这是季斐回国后第一次进季家老宅,阔别多年,他走上去给了个拥抱:“给您带了点小礼物。”
“少爷太客气了。” 钟管家将东西接过,恭敬道,“季先生在书房等您呢。”
季斐低低“嗯”了一声:“那我先上去。”
晚霞透着落地窗漫入,与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和水晶坠吊灯交相辉映,却无端衬出一片冷调。季斐走上二楼,抬手敲响了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进来。”
终于不是隔着电话透过电线听见这个声音,季斐握着门把的手一顿,轻轻推开了门。
“爸。”
季松远站在窗边修剪着刚买回来的盆内绿植,把最后一条多余的旁枝剪尽,他转过身来。
其实季斐的长相大多数随了季松远,但后者威严更甚,将近五十的年纪,身材却依旧挺拔,仍犹如壮年。
他端起放在书桌边上的热茶,抬眼看过来,声音无波无澜:“传媒分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五年没见后,面对面的第一句话,语气冷硬得像在下达命令。
季斐习惯了父子之间永远公事最大,清清淡淡道:“彭伟国留下的积弊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其他一切项目都在计划中。”
季松远点头:“你办事向来稳妥。”
房内一下安静下来,两人之间毫无父子温情,只剩客气又疏离的距离。就在这时,两声敲门声隔着门板传来,紧接着是钟管家得体慎微的声音:“先生,少爷,晚饭已经按吩咐准备好了。”
“嗯,那先吃饭吧。”
季松远率先走出书房。
明明桌上只有两个人,菜式却是按照家宴的规格来布置的,十几道菜,荤素鲜汤皆有。
“对了。”
饭到半途,季松远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陈董前两天还和我问你的近况。真的不考虑直接来集团?早点上手我也好早点把公司全部交给你。”
“不了。” 季斐摇摇头,“分公司挺好的。”
“历练历练也行。” 季松远倒也没反驳,只是提醒道,“不过现在娱乐圈里的那些小明星,啧,为了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管公司是一回事我不干涉你,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和那些不入流的人搅合在一起。”
前不久上流圈子里还闹出个大笑话。
年前,华城餐饮业巨鳄张家和科技新贵林家结下姻亲,这本来是一段人人看好的强强结合,可没想到张家大公子表面上温和斯文,背地里竟然同时和三四个小网红搞在一起,还被女方亲眼撞破。
才订婚就出轨,女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当场就手撕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闹得沸沸扬扬,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笑柄。
在季松远看来,张家比不上季家,那个姓张的浑小子更是被季斐远远甩在身后。
他的儿子,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另一边,听见“不入流”这几个字,季斐的眉头止不住皱了起来:“表演也是一门艺术。”
“什么艺术?”
季松远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没有剧本,没有导演,没有钱,演员他自己能成什么气候?更别提现在那些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再如何表面风光,终究是戏子,上不得台面。”
季斐语气也沉了下来:“我承认这个圈子不算干净,但并非所有人都.......”
“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松远冷冰冰地打断他:“收起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下周我替你约了陈董的女儿,好好准备一下。”
又是这种说一不二,武断专横的□□式命令,季斐微笑:“我没空。”
神情依旧温和,实则拒绝的不留余地。
季松远先是一愣,而后“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碗筷清脆的撞击声响在餐厅中回荡:“胡闹,见个面又怎么了。上次人家小姑娘去美国,让你带着玩玩,你说没时间,这次人在国内了,一起吃个饭,你又没时间!”
一次倒能说事出有因,接二连三,摆明了是季斐他不想见。
“工作太忙了。” 季斐神色自若,推出椅子站了起来:“爸,我等会还有事,先走了。”
......
山路蜿蜒,灰色的车身呼啸而去,带起的风掀起碎石,摇乱树叶。
又干脆漂亮地驶过一个弯道,超跑慢慢减速,最后贴着山路栏杆停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季斐松开方向盘,抬手揉了揉眉骨,神情漠然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