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能承受的已经到了极限,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朝着甬道深处跑了过去。美玉见状大急:“四喜,别跑!” “别追!”夏满紧紧拉住了美玉,摇了摇头,“在这阵里走散了,一时半刻都寻不回来,还不知道寨巫都埋伏了什么,太危险,不能追。” “苏,苏先生。”丁全吓得两股战战,看了眼一旁面青唇白的马二,又看了看地上马二的尸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墨上前,掌心闪过一道符光,打在地上马二的尸体上,那“马二”竟然化作飞灰消失了。 “障眼法而已。”宇文墨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这回环阵利用的就是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来击败你自身。你们只要记着,这一切都是虚妄就好。” 马二和丁全点了点头,此刻却明显怕了许多,紧紧跟在宇文墨身后。 众人再往前行一段,前方黑暗中传来了微弱的喊声:“救我……救我……” 美玉举起火把看过去,四喜紧紧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神色十分痛苦,看见光亮朝众人举起了手:“苏先生,救救我……” 美玉想要上前,被夏满抓住,她谨慎的摇头:“别过去。” “救我啊……”四喜痛苦的看着众人,“救救我……”四喜蜷起了身体在地上翻滚,大口的喘息着,他的脸色涨得发紫,一道一道青色的血管从皮肤下凸显了出来,如青筋一般狰狞的遍布全身。 他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呼吸之间已经变得像十月怀胎的孕妇。四喜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前方的众人。 马二和丁全吓得浑身发抖,后退两步:“四喜他这是怎么了?” 夏满叹息一声:“他中了蛊,来不及了。” 四喜身体突然触电一般颤抖起来,他高高涨起的肚子噗的一声破了,喷溅的污血中,几只尖细的爪子从他腹部探出,很快一只足有脸盆大小,长了一圈金色复眼的斑纹蜘蛛从他肚子里破膛而出。 四喜没了声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绝望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却还死死的盯着众人。那斑纹蜘蛛歇在四喜的肚腹处,金色的复眼同样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夏满小声开口:“先生,是怨咒。” 淡淡的黑烟从四喜的身上飘起,在空中凝聚成四喜的模样,他怨恨的看着众人,旋即化作五道扭曲的符文,扑向甬道中的五人。 那符文扑到宇文墨和夏满的身前,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复又化作淡淡的黑烟消失,美玉身上一层极淡的金色佛光一闪,也将那怨咒剿灭。马二和丁全却觉得身上一冷,像是有一只冰一样的虫子顺着他们的毛孔钻进了身体里。 宇文墨伸手在马二和丁全的后颈处一拍,那符文又被逼了出来化作黑烟消失。马二和丁全心知是宇文墨救了他们,十分感激:“多谢苏先生。” 斑纹蜘蛛突然张开口,几股透明的蛛丝电射向前方的众人,宇文墨右手轻挥,一道橘红色的火焰在空中无根而生,迎着蛛丝倒卷向斑纹蜘蛛。瞬间便将斑纹蜘蛛裹成了一个火球。 甬道里响起了斑纹蜘蛛痛苦尖锐的嘶吼,徒劳无用的挣扎着,片刻后抽搐着烧成了一堆焦炭。 宇文墨神色变冷,右手食指在虚空中缓缓写出一个金色的井字来,随着他的动作,甬道像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轰隆隆的颤抖个不停,四周的墙壁天棚和地面,哗啦啦往下掉着碎石,被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的撕裂。 夏满紧紧握住美玉的手站在宇文墨的身旁,不忘叮嘱马二和丁全:“千万别离开先生身边。” 美玉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夏满解释:“这是井字符,周围的空间都被先生割裂了。回环阵利用画地为牢的原理,先生便用井字符强行破了他的牢笼。” 甬道坍塌,露出了顶上的一片星空,也看见了上面留守的华家众人。管家和一众家丁们惊魂未定的看向下方,试探的开口:“苏先生?” 马二和丁全看见管家如获重生:“快扔绳子下来,拉我们上去。” 管家应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人去拿绳梯,突然上方发生了骚动,很多人在恐惧的大喊:“虫子!虫子!好多虫子!” 废院里突然涌出了铺天盖地的虫潮,无数朱红色的甲虫从地面墙壁树洞里水泻而出,挨着人身便席卷而上,瞬间就将人啃成一具白骨。 “先生。”夏满也微微变了脸色,“寨巫放蛊了。” 苗疆寨巫善用蛊,以虫为引,不过他们也不会轻易释放虫潮。虫潮一旦聚集成形,便会造成无法控制的灾难。 历史上仅有的几次放蛊,都发生在苗疆被朝廷围剿的交战之时,无一不是死伤惨重,伤亡过百万。 这虫潮若是在淮南城里肆虐开来,整座城的人都要成为陪葬。而虫潮还会分股向周边蔓延,祸害沿途的村镇。寨巫自朝廷的打压,多年来一直隐忍,这次是决心要至宇文墨于死地,才会出此下策。 宇文墨向着上方开口:“都跳下来。” 在塌口上的管家听见喊声,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四周的家丁们见状纷纷也跟着往下跳,唯有距离稍远的一些家丁来不及下跳,被虫潮淹没。 宇文墨伸手,井字符再起,虚空中出现了金色的线条,废院上方的空间被割裂开,涌动的虫潮被混乱的空间力量撕扯吞噬,虫鸣如潮,刺人耳膜。 庞大的力量不仅吞噬了虫潮,也将整个废院上的建筑,树木,砖石,家丁们的尸骨都绞得粉碎。 即使在坑底,也能看见上方恐怖的情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紧紧聚拢在宇文墨身旁,他们看着中心站着的这个男人,又敬又怕。 夏满脸上的神情崇拜而自豪,美玉也不禁低喃出声:“先生好厉害。” 夏满闻言,骄傲的问美玉:“先生和你师父,谁更厉害?” “这……”美玉一时迟疑,师父医术精湛,佛法高深,他却从未见师父出过手。美玉想了想,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先生要更厉害一些。” 夏满扭头看着宇文墨,神情中带着一丝狂热:“是啊,先生恐怕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虫潮尚未成型,就被宇文墨用井字符碾压粉碎。 虫潮里并非全部都是蛊虫,寨巫用自己饲养的蛊虫为引,散发出特定的气味和鸣叫刺激同类发狂,才会逐渐汇合形成大规模的虫潮。 随着一只只蛊虫被碾碎,阴暗的地窖里几名寨巫纷纷吐血,察合扐捂着胸口,嘴角带着阴绿色的血痕,脸上满是怨毒的神情。他集结了六名寨巫,远离苗疆来到此地,牺牲饲养了几十年的蛊虫,利用布阵和虫潮之术,却依然没有奈何那个姓苏的男人。 寨巫饲养蛊虫极为不易,每一只蛊虫都和他们气血相连,如他们的孩子一般。蛊虫受伤或者死亡,寨巫就会受到巨大的反噬,若是本命蛊死亡,寨巫甚至会丢了性命。 刀河看了一眼四周重伤的同族,看了看察合扐怨毒的神色,鼓足勇气开口:“察合扐,咱们而今都重伤,还是早些离了此地才是。若是被那姓苏的男人反追过来,只怕会将咱们都留在这儿。” 昆塔吐掉嘴里的血沫子,骂了声娘:“这姓苏的男人好生厉害,虫潮都奈何不了他。察合扐,这次兄弟们认栽了,走吧,回寨子里养好伤,好好修炼,以后再找那男人替察合罗和格达报仇。” 察合扐阴鹫的眼神看了眼身旁,他的脚边一个浑身长着黑色绒毛的男人狗一样的趴着。察合扐举起手,一掌过去,一道绿光闪过,那男人惨叫着滚到一旁,他不断的在地上翻滚着,手用力挠着自己的胸膛,恨不能将自己开膛破肚。 他上身还是人形,双腿却诡异如虫腿般弯曲,他的双眼赤红,牙齿外凸,十指如钩,只是那长满了黑毛的皮肤十分坚韧,即使他用力抓挠,也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这是变成了活尸的华二老爷。 “好。”察合扐吐了口唾沫,恨恨的开口,“把他带回去,让他每日都受受噬心蛊的苦收点利息,姓苏男人的账,我们日后再算!” 废院已经不复存在,站在满地砂砾中,劫后余生的众人惊魂未定,外面传来跑步声和马蹄声,已被州府的人包围。 领头的百总跳下马,大步上前:“你等是何人?为何在此处?方才发生了什么?!”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笑着上前:“百总,我们是华家的人,我是华家管家。方才我们听见这里有异动,也是刚刚才赶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华家的人,看了看旁边华家的宅院,百总的神色松缓了些,打量了一圈废院之后,又皱起了眉头,转身同自己身后的兵士道:“留些人手在此处。”复又看向管家,“你们出个人跟我回州府去向老爷回话。” “是,是。”管家赶紧应着,“我同百总大人前去。” 百总巡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厉声道:“不管你们看见了什么,都给我小心些管住你们的嘴,莫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众人应下。 华府里,华大少爷垂着头坐在厅堂里一动不动,满心悔恨。 若非他鲁莽,父亲也不会失踪。 华二夫人和华巧儿抱头痛哭,大夫人顿了顿手中的红木拐杖:“好了,都别哭了。茂儿,你爹现在不在,这个家你是唯一的男丁,日后你就要挑起这个担子,把家撑起来。” 华大少爷垂头不语。 “苏先生。”大夫人看向一旁的宇文墨,“先生对华家的恩情,已是无言能报。老身惭愧,还要求先生帮着寻一寻舍弟的行踪。” “夫人放心。”夏满道,“二老爷尚在人世,只是从他命宫上看,他被带去了南疆。” “尚在人世就好。”大夫人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二夫人,华巧儿和华大少爷听见二老爷尚在人世,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大夫人道,“只要还在人世,不管费多大的力气,咱们都要想法子把他寻回来。” 夏满忍不住开口:“夫人,有一事小满一直不明白,华家到底是怎么惹上了南疆的苗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