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着,摸索着,感觉耳朵眼都要被沙子埋住了。他必须腾出一只手捂住口鼻,用风衣袖子上的纤维孔过滤了空气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立刻死掉。银时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期尘肺,但他确实有那种即将憋死的恐怖感觉。因为缺氧,他的脑袋里已经一片浑噩,整个人完全靠着脊椎提供的本能朝前走。
他的手接触到了尖锐的木刺,还有满是黄沙的叶片状的东西。一片鲜嫩的叶子被吹到了嘴边,给他那近乎淤塞的鼻孔中渗透进一丝植物的芬芳。手被灌木划破了,他却忽然兴奋起来,伸手捉住那在风沙中并不显得强壮的散乱的枝条,更加卖力地朝前挪动着。
他知道自己够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划烂他的手的植被,就是这院落之中栽培的植被。他无法确定着院落之中是否有人,因为房屋的产权是从大门和墙面开始向内计算的,院落这种“奢侈”的存在,产权依旧属于城市,这也是城市里禁止私自种植植物的延伸措施。他朝前爬着,如同一具刚刚从坟墓里翻起来的新鲜丧尸。他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在进入福利院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城市防风条例。
城市防风条例是白莲花教派近些年最伟大的胜利,条例规定所有在沙暴期间呆在房子里的人,都有义务救助那些摸到了门口,却依然处于危险的沙暴之中的人,因为每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都将带走上千条鲜活的生命,成为除战争试炼和巨兽防御战以外最大规模的死亡事故这里的上千条人命指的是上千个具备工作能力的正常人,像银时这号的人不会被统计在内,也成为削弱城市竞争力的一大因素。这个看起来充满人情味的法令,说到底还是为了更大限度地保存城市的竞争实力,否则很难相信斯巴达教派的人会对白莲教的人妥协让步。
这个条例原本和银时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条例和银时都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这个条例和他有关系了,生死攸关。
他摸索着,费了七八秒的工夫就摸到了台阶,他朝前猛冲,在狂风忽然变大的瞬间一头撞在了铁门上,他前冲的距离太短了,还不能充分加速,因此脑袋撞铁门的疼痛并不强烈,更没有受伤。他伸展开的左手已经扣住了铁门的把手,而他的的双脚,在狂风之中再次有离开地面的趋势。
他的另外一只手,接触到了疑似门铃的按钮,在狂风之中摇摆不定,他赶紧按下门铃,也没时间管里面的人这么大风里开门会不会弄得满家都是沙子。他的左手死死扳住铁门的把手,感觉自己朝着左方倾倒下来,穿着运动鞋的两只脚正在不由自主地朝右边飘去,终于还是离开了地面。
“妈的!这是传说中的龙卷风吗!”银时内心疯狂大喊,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屏息凝神,双手一起握住小小的把手,手腕之上青筋凸显。他感觉自己似乎在经历一场满是沙子的台风灾害。
风声如同煌黑龙凄厉的嚎叫,又像他时常做的那个梦境之中,轰炸机群低空掠过的声音。那声音高亢了一两秒,便低沉下来,他的双脚也适时落回地面。
开门的声音,如同仙乐。
“谁?”
仿佛老天都在帮着银时一般,在那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的几秒钟里,风停了。银时狼狈地稳住身形,站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土拨鼠。
“我能在你这里避避风吗?”银时用最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和开门的声音比起来,那一声“谁?”才是真正的仙乐。维昌120ei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