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要到专门的兽医院里去,药方的大夫一看就摆手拒收,蓦地又像是看见什么,抿了抿唇把狗接了去。
沈春妮趴在柜台上望眼欲穿的看,那京巴儿也就一岁左右,还小的很,前脚都被车轧的冒血珠了,沈春妮心疼,不住的跟大夫说:“轻点,大夫您轻点!”
过了一会儿,大夫处理完伤口,大概包扎一下把狗交给沈春妮,说:“右脚两瓣脚趾有点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我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该怎么恢复得去找兽医。”
沈春妮连连点头,鞠躬道谢,一摸口袋才发现没钱给药费。
她一下子窘在那里,旁边一只修长的手夹着一张银票递上来,大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手腕细骨上露着一截靛青蓝花的袖样儿。
大夫被那银票吓住,忙道:“三少,这点小钱哪劳的动您的银票出手,要折煞我们这小药铺子了!”
“拿着吧,本少爷今日车被砸了,心情不好,权当散财去霉气。”
那话点的沈春妮倏然一怔,她木然的转头,抬脚要跑,结果后脖领子被人一把拽住,逮小鸡一样的制住她,声音阴风似的传来。
“砸了我的车,骂了我的人就想跑?小破烂儿,当爷这儿是方便的地方,由得你胡来?”
沈春妮一看逃不了,所幸认怂,故作委屈的摸着狗,小声道:
“我是为了救狗,少爷行行好,看在狗的面子上,饶了小的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不如狗此刻最是派得上用场。
可季宗彦不吃她那一套,他拎着沈春妮的领子往外走:“本少爷最讨厌毛茸茸的东西,狗在我这儿没面子,你砸了我的车,那车全叶城就一辆,金贵的很,你得赔。”
“我是小破烂儿,赔不起。”沈春妮缩着脖子,腿软心慌,气弱游丝。
暗道:赔你丫个鬼!
狗是命,还能抵不够一辆不会喘气儿的?她不是狗的主人,她若是狗的主人,非把他那车大卸八块了不可!
“天下没有赔不起的事,没钱赔,简单,拿身子抵!”
沈春妮狠狠哆嗦了一下,金贵正得意洋洋地开了辆新车过来,季家的商号就在附近,寻辆车来倒是简单,结果还没停稳就见季宗彦把人丢了上来,那只狗大约认得金贵了,冲他一个劲儿的呜咽。
“这位少爷,我人福薄命贱,您还是换个赔法儿吧!我往后吃斋念佛,日日给您祈祷祝寿成吗?或者……”
“开车。”
后座的人懒懒两个字开口截了沈春妮的话,金贵再一脚油门,朝着城南去了。
…………
叶城上流社会有三大姓,季、姚、容。
且先说后两个,容家是文化世家,叶城的学校,医院、报社和出版社均是容家的,容家长辈早年留学英国,信奉耶稣,以教书育人和救死扶伤为己任,容家这一代的公子小姐更是品行出众,德才兼备,名声颂扬叶城。
姚家是尚武世家,姚老太太早年生了六个儿子,全部参军,征战二十载,死了五个,只剩下一个,带着满身的军功在叶城落了脚,现任叶城军政处司令,威震八方,军功赫赫,让人望而生畏。为绵延姚家子嗣,姚家现任当家姚启功一连娶了七个老婆,但老天不怜,生了九个孩子,八个小姐,只有一个公子。
再来说季家。
叶城的百年大姓,世代从商,简单来说,只要是赚钱的,合法的,有利可图的,季家没有不做的生意,大到洋行货站,小到摊铺小店,叶城的大街上处处可见“季”家的名号。
季家一共六个孩子,季宗彦行三,大哥季宗敬和二哥季宗凛负责叶城的商业贸易,四弟季宗钰和五妹季清漪在容家的私立学校上学,六妹季小花还是个奶娃娃,这些兄弟姐妹的名号在叶城均是响当当的,却还比不过一个“三少”季宗彦尊贵。
不是因为他在季家排行老三,也不是因为他的毒舌,娇贵和霸道,而是他能做得了季家的主。
叶城的“三少”只有季宗彦叫得,季家的人口百十来号,季家的商铺百十来家,钱银的出入,人口的流动,若没“三少”拍板,谁也动不了一下。若是谁惹了“三少”,他眉头但凡蹙一下,哪怕是阎罗王身边的小鬼,季家人也绝对给抓来,好好修理一番。
沈春妮是不知道季宗彦这些能耐,她只知道季宗彦的车开到了泞川路上的一家茶馆,金贵把她提溜下车,一路上了二楼靠街景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