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准时回到医院，他给林凤英等带了家乡的土特产。他们家虽然是山区，但群山中却有一个延绵数百余里的大湖，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野鸭来这里栖息。　　那些年代，人们不知道要保护野生鸟类，除极少的村民，喜欢去捕捉野鸭来吃外，更多的村民，则喜欢去湖边，拾野鸭蛋来做碱鸭蛋，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五六岁的小孩都会做，半天时间就会拾到近百个。　　野鸭蛋虽较小，但做出来的碱鸭蛋，味道极其鲜美，蛋黄沙而有鲜红色的油。因为家家都做，渐渐地成了当地的一个特产。但因交通不便，村里人少，又都是自己做来自己吃，数量较小，对年年光临的野鸭，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徐站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终于等到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林凤英。此时已是晚间十点钟了，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穿过头上的绿荫，撤下斑斑点点，像珍珠似的亮光，在寒冷的风中，似不停地滚动着的银色珠子。　　徐立即迎上去，把二十个碱鸭蛋送给她说：“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剥了皮就可吃，请你尝尝”。　　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时，林就笑着抢先说道：“送你两个鸡蛋，你还我二十个碱鸭蛋！太多了吧！真不好意思收下！”　　“你同宿舍的人还要吃点，不会多的。”　　“你想得真周到。我们同宿舍的人，都讲共产主义，不论谁有点好吃的，都要共享”。　　林接着问道：“听说你是回家相亲？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　　“是相亲，但吃不成喜糖。”　　林仔细地看着徐说：“不会看不起农村姑娘吧！”　　“我来自农村，当然不会。”　　“哪又是为什么呢？”　　林见徐未回答，又关心地问：“是回去的时间太短了，没法相互了解吧！”　　“嗯！一方面是时间太短了，过年正是农闲的时候，虽然都很穷，穷也要过闹热年，你看过电影《白毛女》吧，杨白劳再穷，也要称上二斤面，藏在怀里，回家包饺子，希望欢欢喜喜过个年。我们那里特别讲究过年，家家的亲友多，都要你来我往，应接不暇。”　　接着又说：“我与介绍的姑娘，是在众目睽睽下，相处不到两个小时，根本就没有机会单独交谈；除了父母介绍的，表姐与同学又各介绍了一位”。　　“当女方知道同时另介绍有对象后，觉得我七挑八选不诚心，也就不愿意了。农村男多女少，她们就像皇帝的女儿一样，是不愁嫁不出去的”。　　停了一会又说：“更重要的是思想很矛盾，相中了就必然要回家当农民，虽然满足了父母的愿望，尽了孝，但却失去了医院那么好的学习条件，失去了你对我的指导，前功尽弃，实在不甘心”。　　林听完后，默默无语地陪着徐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说：“是呀！生活中常常是这样，顾此就要失彼，难有十全十美的事。关键是要正确权衡，此和彼的长远份量，才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几次想问林，为什么病人那么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想她是一个十分谦虚的人，绝对不会回答这类问题的。　　两人并肩缓步而行，低头看着地上，不断滚动的点点银色珠子，尽管心里都有，许多想要向对方吐露的话，却始终犹疑不决，不知如何表达出来。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脚下流失的点点月光，是他俩一生中，最宝贵的光阴，是最佳的倾吐心里话的时光，遗憾的是失之交臂，后悔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