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想来可笑,记忆刺痛了当年往事。
说起谁能信,一朝夫妻,洞房之夜,宾客尽逐,周公礼废,合卺酒无。
她亦是一世窝囊,听父行逆,杀亲弑兄,却是到死,连自己丈夫的绣兰衣角都不曾碰过。
嫁他为妇,夜夜空室,凉衾冷被,除了他妻子的尊贵名分,她只是他从未多看一眼的陌路人。
眼睫微颤,心头涩意刺入眼眸,有水光闪烁几分。
她颤抖唇畔,无声凝视着多年未见的容颜。
一钩一划,挥毫泼墨,才尽天下文人骚客,也描不出眼前这人三分颜色。
风光霁月,才华冠世,当年玉台山,玉兰树下,公子锦衣立石,那轻描淡写一眼,透尽世间清傲,睥睨盛京闺阁千姿百艳,令那仰望他的无数世家闺秀,只觉心头对他那一份痴恋,都是一种肮脏的亵渎。
清傲尊华,玉兰香飞,迷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
一念,成痴,入狂,化魔。
秦国公府,那一场寿宴之乱,她无所不用其极湿身在他卧榻之上,迫他不得不娶她这算计人。
众人水泄不通围拢画舫,她受尽盛京贵妇闺秀鄙夷唾弃,也引来他那样清傲的人淡淡一眼。
沧海视蜉蝣,天涯睨草芥,那双她痴恋的眸子里,唯一一次露出他对她不一样的神情,便是那让她记了两世的刻骨嘲讽。
他可曾想过,兜兜转转,已有隔世之遥,可就是她这样一个被他嘲讽不屑的人,此刻正整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缠着纱布的左手盖住他的眼睛,覆住了那双轻阖眼眸,右手执起的一根银针,则死死抵在他颈动脉窦上,随时威胁着他的生命。
周围十数夜卫眸光犀利慑人,死死盯着她手中针,生怕她刺进去。
她自然不忍伤他,一破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击必中,否则她必死无疑!
只能凭借缪风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再以最快速度抵上他的死穴。
可他们谁都没瞧见,这针早在扑上他榻时,就已经刺破了微末肌肤,再行抽出。
此针,她抹了药。
针尖有麻药,到底死穴在手下,她怎会真狠心伤他,故刺得极轻,药量也自然入得少不可言,可也到底能让人身体陷入半盏茶的麻痹。
为什么下药?
她苦笑低头,垂眼看着他被自己覆住的双眸,她不认为自己能在容珏清醒的情况下,活着逃出去。
更何况,情伤早痛骨髓,今生她再也不想被他那嘲讽眼眸伤一次。
她清楚那药效,知他身体麻痹,意识还清醒,此刻一言一行,都能悉数入了他脑海,纵然知道此次之后,清傲如他,尊贵如他,必厌她恼她入骨,可却也是无奈之举。
“怎会变本加厉,混得如此地步?”
她苦笑喃喃,今生本不欲再见他,只求哪怕不留印象,也好过如前世一般惹嘲讽的强。
可,此刻倒好,上辈子做夫妻都没碰上的绣兰衣角,今日不仅碰了,还整个人都压上去了。
“你们且退十步,背向相避,我承诺必不伤他,若不信,可许一人不避。”她抬起头,眸色清冷,一一扫过他们众人,吐字不容人违背。
十数夜卫皆皱眉,转头,面面相觑,只觉此要求甚怪,不知她欲何为。
“姑娘先是蒙面不敢见人,后又强行破门而入,此刻更以我家主子性命相逼,如此波折周转一番,姑娘所来何事,何不直说,我们若能做到,定当满足。”其中一夜卫,剑紧握手中,幽光阵阵,面带冷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