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儿整个人都吓蒙了,呆了好半晌才找到声音道:“陆先生,陆先生我知道错了!” 陆云景没有说话,他身后有两个保镖走上前来,毫不客气拽着言冰儿便向门外走,算是代替了他的回答。 言冰儿被拉出去之后陆云景便又冲金黎阳吩咐道:“带太太下去换件衣服。” 程雨被金黎阳带到楼上换衣间的时候还有些懵,原本她还担心她会得罪陆云景,原本还以为陆云景会偏袒言冰儿,却没想到…… 工厂的二楼有一个小阁楼,是专门供人休息用的,里面桌椅齐全,还摆了个穿衣镜。金黎阳将她带进来后不久又走进来一群类似于礼仪小姐的人,她们每个人手上拿一套礼服。 金黎阳冲她道:“因为事发突然所以礼服备得不是很齐全,这些也都是临时让人拿过来的,太太您看一下喜欢哪套。” 陆云景手底下这些人办事效率也真是快,才没过一会儿就弄了这么多套礼服过来。 程雨随便挑了一套换上,之后又有化妆师进来帮她补妆,弄完之后化妆师让她去穿衣镜前看看满不满意。 程雨站在镜子前,她换了一件粉白色的礼服,礼服设计得很保守,裙摆很长,一直遮到了脚踝,稍微有点亮色的就是它的露肩设计,程雨的肩膀很窄,露肩的礼服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薄纱材质,一层一层累叠在一起,材质都是用的上好的,所以极有垂感,曼妙的薄纱中还加有银线点缀,在灯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化妆师帮她将头发简单挽在脑后,完全露出她标准的鹅蛋脸。上了妆的她,五官的优势都被放到了最大,大而明亮的双眸,挺翘秀气的鼻子还有厚薄适宜粉嘟嘟的红唇,再加上因为年轻和健康白皙红润的皮肤,视线再往下,剪裁得体的礼服修饰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点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十八岁之前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永远充满了自信,每时每刻都在最好的状态,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是最美的。 可是后来,她亲手掩埋了自己的光芒,变得低沉又消极,就那样过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以为永远也不会看到这样的自己了,她对着镜中年轻健康又美丽的自己微微一笑,脸颊处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靥如花,真的很美。 化妆师帮她将裙摆整理了一下就算是完工的,恰好敲门声响起来,然后是金黎阳的声音:“太太弄好了吗?” 化妆师过去开了门,却不料金黎阳身后还跟着陆云景,陆云景看到站在镜子前的程雨,黝黑的双眸似轻轻颤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悄无声息的一下子,根本让人无从察觉。 陆云景走进房中,金黎阳冲化妆师使了使眼色,化妆师便很自觉的出了门,再帮两人将门带上。 阁楼中很快就只剩下了程雨和陆云景。阁楼很宽敞,但因为有陆云景在的缘故,她觉得四周一下子显得逼仄起来,屋顶好似也突然压到了头顶处,让人有一种透不上气的感觉。 陆云景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双手插兜,挺直的身体像一株挺拔的松树,他森然的面容使得他幽深的双眸透着一种凝重感,静静注视着人的时候也如一种无声的压迫。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声音很低沉透着一种磁性,明明是很平缓的语气却也有一种强势在里面。 程雨下意识拽紧了两侧的裙子,“是我朋友约我来的。”说完她又小心翼翼问道:“我不能来这里吗?” 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很抱歉。” 她猛地抬头向他看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对我说……抱歉?” “嗯。”他只是简单的轻应一声。 抱歉?是因为她被言冰儿泼了香槟的事情吗?只是他为何要对她说抱歉呢?而且她也没有想到能从陆云景这样的人口中听到抱歉两个字。 不管是在她的印象中还是在从别人口中得知,陆云景这样的人都不是那种与人为善的,尤其是如今的他,永远冰冷森然的一张脸,好似在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再加上他行事狠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断,这样的人在每个人看来无疑都是最可怕的存在,在他面前不战战兢兢就不错了。 可是现在他却向她道歉。 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陆云景也没当成一回事,回身开门,又冲她丢来一句,“换好了就出来。” 程雨和陆云景再次回到拍卖宴上的时候毫无意外的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注目,已经有多年没有再收到这样的眼神了,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没有存在感,哪怕偶尔在人前她收到最多的也是奚落和嘲笑。 “你看啊,那个就是程家的养女,你不知道她以前有多傲,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 “程家不就是看她太自以为是所以才揭开她的身份彻底放弃她的吗?” “就是就是,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就该这样对待。” 这些年里,她所听到的大多都是这种声音,周围的人几乎都是毫无同情地对她落井下石。如今这么一想,她活得也真是挺失败的。 只是现在,站在陆云景身边的她,没有人再敢理论,哪怕稍微一点不敬的眼神也不敢有,她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一出现人前就受到各方瞩目的程雨。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措,然而她也没有怯场,不惊不喜,和陆云景一前一后走到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 而后陆云景冲众人道:“这位是我太太,因为她行事低调,所以之前很少和我一起出来应酬。难得今天她和我一起来了,我便将她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往后若是在哪里遇上了还望各位能给我太太行个方便。” 低沉缓慢的语调,像是在商量却并不是一种商量的语气,自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强硬在里面。 然而周围的人却并没有不快,一个个却都笑呵呵应道:“这是自然。”然后又纷纷道:“陆太太和陆先生真是郎才女貌让人羡慕的一对。” 程雨看了看周围人讨好谄媚的眼神又看看陆云景,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他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因为长期锻炼,他的脸部线条显得格外坚硬,从侧面看,更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 他个子高大挺拔,如松一般站在她身侧,这样比较之下,她显得如此渺小,她低头抿唇轻轻笑了笑,她突然觉得就这样站在陆云景身边狐假虎威似乎也不错。 原本还以为程雨被言冰儿泼了一身香槟会狼狈离场,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她出了一把风头。 程思檬嘴角一撇,轻轻哼了哼,“看样子陆云景和程雨也没有像外界所说那么不和睦。” 程飞和陆承允是在言冰儿泼程雨香槟之时才到场的,自然也看到了陆云景替程雨解围的场景,程飞听到程思檬这话便道:“人家好歹是夫妻,在外面自然要维护一下夫妻脸面。” 程思檬咬了咬牙嘀咕一句,“真是不甘心。” 程飞没反应过来,“嗯?不甘心什么?” “没什么。”程思檬略显敷衍应了一句。 不同于程思檬,简朱妍却表现得很平静,似乎这样的发展并没有影响到她丝毫的情绪,她下意识转头向陆承允看了一眼,却见他呆呆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朱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陆承允看的不是别处,正是程雨所在的方向。她低垂着脑袋微敛眸中神色,再抬头的时候依然是那大方得体的样子,她拉了拉陆承允的手叫他:“承允……” 陆承允却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问道:“怎么了?” 简朱妍像是被刺了一下,陆承允一向沉稳,很难得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不过她却只是笑道:“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呼吧。”说完便提着裙摆向前方走去。 程雨正在和几位太太周旋,听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同来的几人她面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客气的笑着点点头。 简朱妍走上前来,热情道:“程雨你这样打扮真是好看。” 程雨并不想和她多言,只笑着应道:“谢谢。” 文熙和明欣瑶拨开人群挤到程雨身边,两人原本也没打算凑这份热闹,只是看到简朱妍等人过来,怕她被欺负,这才过来想给程雨抱抱膀子。 明欣瑶挽着程雨的手笑呵呵的道:“我家程雨当然漂亮咯,高中的时候可是公认的校花。” 明欣瑶说完文熙便又接着道:“而且,我们程雨不仅长得好看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她一脸意味深长向简朱妍看过去道:“不知道碾压了多少人。” 简朱妍面色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带着她和善又大方的笑容道:“程雨才貌双全我作为同学当然知道呀,实际上我也好久没有听过程雨弹琴了,今天来了这么多同学想来也有不少同学想再一睹程雨弹琴之时的风采。”简朱妍沉思着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看今天也是我们老同学搞的拍卖会,要不我和程雨一起弹一曲就当给老同学的礼物,也给大家助助兴。” 程雨会的东西很多,最拿手的是古筝,而简朱妍主攻的是钢琴,古筝和钢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器合奏,听着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再加上今天来了不少当初英中的人,而程雨和简朱妍也都是当年英中的风雨人物,两大美女同台竞技,大家似乎都格外有兴致。 只是当年程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古筝了,因为她对程家的憎恶,就连程家给的东西她都不想再碰了。 而简朱妍和她不同,这些年她作为北城有名的名媛,自然更加精心打理自己,不管是样貌还是才艺。 说是为了给老同学助兴,但是简朱妍这样提出来分明就是要和她一较高下的意思。 文熙自然也知道程雨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乐器了,听到简朱妍的话她便道:“简朱妍你这话就没意思了,我们都是这边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助兴的道理?” 作为拍卖会主办人的连北坡也适时的站出来道:“文熙说的是,今天大家都是客,你们来了我就很高兴了,不用再送什么礼了。”他又不是傻子,程雨现在可是陆太太,谁TM敢让陆云景的女人来助兴? 程思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刚刚不是还说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倒是让我们见识见识啊,怎么一轮到真要上场却又不敢了?” 谁都听得出来程思檬话中的嘲弄。程雨向简朱妍看到了一眼,却见她眉眼弯弯冲她笑,看似和气,暗里却透着挑衅。 她还记得当初她摔断腿之后简朱妍对她说过的话,那是她去找陆承允质问他为什么背弃她之后的事情。 简朱妍也是这般眉眼弯弯笑得极其好看,她对她说:“你看你现在也不是程家大小姐了,而且又成了半个残废,那就好好安分守己的,不该去想的就不要去想了。” 不该想的是什么?她又凭什么要安分守己不要去想? 如果是前世,面对简朱妍的挑衅或许她只会选择退缩,哪怕明知道会受到别人的耻笑会让人瞧不起她还是会选择退缩,那时候她觉得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去争的了。 她就像简朱妍说的那样,安分守己,窝窝囊囊的就那样过完了半生。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嘲笑和冷眼就那样过完了半生。 那样消沉的人生过一次就够了。 这一世,她不想再把自己蒙上尘土尘封在角落里,不再是千金小姐又如何,哪怕只是作为程雨,她也要活出属于她程雨的恣意和精彩来。 所以,她对简朱妍浅浅一笑,比她更明媚更和气的微笑,她轻声说:“好。” 既然她想要一争高下,那么她便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