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头猛兽。
这是一头困兽。
它吞噬着压力,吞噬着空虚,也吞噬着一切负面情绪,以此为养料疯狂成长。
但它身上却是布满枷锁。
那或许是法理,或许是道德,也或许是个性与性格,由此将之牢牢困缚于心中。
然而这一刻,当庸民吼啸,当恶意蔓延,当愚者从个体变成了集体。
他们的意志逐渐模糊,理性逐渐湮没,行为逐渐极端......
他们,释放出了心中的困兽!
那困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如庸民们此刻那狰狞的面容。
他们围着一个孱弱的重病乞儿,根本不在乎什么所谓真相。
瘴毒蔓延,让本就贫穷的外城居民更加难熬,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最好是一个可以仍由他们欺压,不会反抗的卑贱弱者。
而现在,这样的人有了。
“住手!”
文烨颤着身子,立在破落的院子中央,眸中血丝密布,暴怒大喝。
“啊,你说什么?”那癫狂的店主掏了掏耳朵,露出轻蔑的笑容,咧嘴嘲讽:“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位落魄老爷啊?”
“你想救这贱种?”
店主说着,又踩了乞儿少年几脚,冷哼笑道:“这家伙可是瘴毒的源头啊,他传播瘴毒,害了多少条人命,你要赎他的命?”
“呸!”店主狠狠啐了一口,冷笑道:“你,也配?”
文烨收敛怒容,平静应道:“你身为一个人,这样颠倒黑白,去欺负一个病弱乞儿,你难道不觉着羞愧?”
“我颠倒黑白?”店主嗤笑,他张开双臂,扬声吼道:“这么多乡亲父老看在眼里,明明就是这贱种传播的瘴毒,你说我颠倒黑白。”
“就是!”“就是!”
文烨咬了咬牙,强压下怒火,沙哑开口:“你二人分明是自作自受,一人白天来禹工庙抢钱,一人昨夜潜入禹工庙盗窃,不然怎会染病?”
“笑话!我身为猎人,堂堂正正,怎么会抢乞儿那几个脏钱!”猎人身子站得笔直,冷声喝道。
“我白天这般劳累,夜里怎么还有空出门?你血口喷人,污我清白!”那店主怒容满面指着文烨,俨然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神情。
周遭愚民哗然,看着文烨的眼神愈发唾弃。
“是非不分,还有脸说别人?”
“就是就是!”
文烨气极反笑,他的笑容有些扭曲,有些恐怖。
这一刻的他甚至觉着,他周遭这群愚民皆是在世界夹缝中横行的凶恶怪物,他甚至想要一剑将之尽数扫荡诛灭。
“哈哈,你们瞎了,你们看不见真相,你们遮住自己双眼,难道天也瞎了吗!”
文烨的语速越来越来快,语气骤然变得凶厉起来。
文烨的面颊上泪水滑落,那并非是名为演技的技能,而是他的真情实意,他的悲哀!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他跪了下来,颤声向着天穹怒吼:
“人在做,天在看!”
“我文烨,愿折半生阳寿,请天开眼!”
“噗嗤。”“噗哈哈哈。”
一众愚民笑弯了腰,请天开眼?怕不是脑子有什么疾病!
“哈哈,苍天有眼?”
“要有眼,我们会落得这种境地?”
“苍天有道,凭什么我们......”
破庙周遭,忽然没了声音。
黑影覆压而下,天地一片昏暗。
愚民们惊恐万状地望向天穹,他们双目圆睁,颤着牙关敲出战栗的音节,再无此前从容。
“不,不会吧......”
“怎么可能......”
苍穹之下,阴云覆压,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天幕低垂,黑云蔽日,那一团团云絮若涡旋不断盘绕,像是风暴将至。
整个天穹,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灰黑色漏斗,那涡流的中心不断垂落,其中隐约有苍蓝光芒闪烁。
忽然!
“咔!”
大风涌起,雷电交加!
外城之中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那旋绕黑云的中心酝酿出一枚硕大的雷眼,像是苍穹的威严天目,俯视着尘世的愚庸蝼蚁!
苍天,开眼!
雷声震耳欲聋,像是要撕裂云层,冲破浓云的束缚。
闪电疾驰刺目,似在炫示着天威,令人难以直视。
而就在这可怖雷眼的正中,一道人影倏然显化!
电芒游走,万劫加身,青年仿若天之君主,威严挺立。
那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解开三道扣子的白衬衫,无疑是文烨原本的形象。
只不过他为了掩饰面容,于是仿妆先前在东荒遇到的神秘人,用“V”型玉白布条眼罩遮面,中间开了一道黑色细缝,恰好与那人眼罩颜色相反。
“执天之刃,拟天之诏,代天降罚,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