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皆是因果,逃不开便是劫。 “这位公子,再不止血你的胳膊可要废了。”玉扶枝冷冷地对苍九月说。并非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恨意,只是她很清楚苍九月的个性,他喜欢让他有征服欲的事物。 这一点,前世,每每欢好时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在王府被冷落的那几个年头,每当玉扶桑月事来的那几天,他都会疯了一般在自己这里索取,不把自己折腾个半死誓不罢休,偏生自己性子倔不服软,结果便是三百回合的恶战,每次都以自己失败告终。所以,只有这样,才能在开始便引起他的注意。 呵,真他娘的讽刺,前世那些屈辱的旖旎,竟然变成了今日复仇的垫脚石。 还沉浸在歹徒恐吓无知小女孩话本子里的苍九月听到玉扶枝的话,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伤口确实需要包扎一下了,于是放下匕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道:“你来包扎。别耍什么花样。不然的话……”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比划了几下。 玉扶枝不禁在心里冷笑,苍九月这个人,说实话,并非是什么大恶人。他有自己的原则,不为难女人孩子,对待敌军也是如此。这一点与他的皇兄,如今的皇帝苍念珏不同,苍念珏自幼深受皇帝宠爱,性子十分骄纵,且苍念珏从小患有梦靥之症,休息不好脾气便更为凶残,稍有不如意还要肆意杀人,刀下冤魂不计其数。 正是如此,日后才会有那么多人反苍念珏而拥苍九月为帝。可笑啊,一个世人眼中的好君主,却从来不是一个好夫君,哦不,对于玉扶桑来说,确实算得上是良人了。不过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一言不发,利落地从外袍扯下了一截,处理了伤口。当然,是从别人的外袍上扯下来的。凭什么要浪费自己的布料? 说起处理伤口,前世的自己为了眼前的人,和宫中的老太医学了不少医术。每天的时间安排得和狗一样。听闻他打仗受了重伤,自己千里迢迢从京城寻到了边关,衣不解带地照顾他,那时他对她说:“娶妻当如玉扶枝。”就是这一句话,让她一路上所受的委屈瞬间灰飞烟灭。 看着毫不犹豫扯烂自己外袍还心安理得的某人,苍九月的嘴角抽了抽,话本子里不都是姑娘温柔地撕下自己的裙摆,体贴细心并且略微带点羞涩地为公子处理好伤口吗?难道他是看了一个假的话本子?不过,这小丫头好像挺爱发呆的,还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根据玉扶枝前世的记忆,这次苍九月的伤应当是皇帝所为,伤虽不致命,里面的毒可不一定。是的,伤口有毒。 皇帝苍念珏的生母凤珏,虽是平民出身,却是先皇最爱的女人,念珏这个名字便是对这份感情的最好写照了。而苍九月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先皇酒后临幸了她,勉强封了个才人,就是因为出生在九月,先皇便随便给他取了个名字。 后来为与藩族互相牵制,两国决定互派质子。先皇子嗣众多,唯有苍九月不怎么受宠,便将他派去了,苍九月走后第二年,先帝病逝,传位于苍念珏,下旨与凤珏合葬,其余嫔妃皆殉葬,其中包括苍九月的生母,罗才人。彼时苍九月身在藩国,得到消息已是数月后。这样的遭遇,如何能不怨? 虽不受宠,偏生苍九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本就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钉。现今苍九月是以维护两国邦交的功臣身份回来的,百姓呼声也高,朝中诸多臣子的风向也渐渐地偏离越王,这更成了皇帝的一大威胁。如果玉扶枝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动手的定是皇帝,越王在回京途中遭遇歹人,死了最好。没死的话,不是还有毒吗? 这毒玉扶枝是认识的,此毒名叫揽月,中毒者开始没有任何症状,三日后开始出现幻觉,五日后毒发身亡,即可上九天揽月。此毒罕见,非顶级医者是察觉不出的。如此,顺理成章地除掉越王还不留把柄。 据她所知,揽月这毒是前朝留下来的,仅有的两份全部都在皇宫里。其实这毒虽然阴狠,解毒的法子却相当简单,只需涂抹胭脂少量即可。前世她用自己的帕子为苍九月包扎伤口,帕子上沾了自己平日用的水粉,苍九月阴差阳错躲过一劫。这一世,虽然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死掉,但可以先让他疯几天啊。 想到高高在上的王爷要变成一个连亲娘都不认识的智障,玉扶枝暗爽,一不小心还笑出了声。 …… 苍九月本还奇怪玉扶枝为何突然发笑,却被那如花的笑靥晃了神。 两人相安无事,马车走过了两个路口。苍九月突然出声:“姑娘,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来日定当报答。就此别过!”说完之后人又“嗖”地一下闪出了马车,一进一出,马车外无一人察觉。车子继续缓缓驶着,就如同那命运的齿轮一般,无情地向前推进。 越王府。 侍卫木鱼正在向苍九月禀报:“暗卫假扮王爷顺利进城,无人识破。” “恩,很好。让管家去查查今天那辆马车上是哪家姑娘。”一袭紫衣的苍九月侧卧于软塌之上,神色慵懒。 “诺。” 呵,我的皇兄,你送我如此大礼,我不回报你点什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给你换一张椅子如何? 还有那有意思的小姑娘,该为你准备什么大礼呢?给你换一张越王府的床如何? 恩,这主意不错! 此时,右相府门口,暖意洋洋。 玉相和夫人迎接完越王,就赶忙回到家里,巴巴儿地盼着女儿回来。 玉扶枝一到家门口,看到的就是二老望眼欲穿地等在门口,心里既温暖又酸涩。没有得到爱情,却总是有亲情围绕着自己,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看到载着女儿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夫妻俩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不等玉扶枝下车,玉卓成已经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扶着女儿下了马车。 “快让爹看看,我的女儿瘦了没有?” “废什么话?快进屋,娘准备了一大堆你爱吃的菜,走了这么长时间,定是饿坏了吧!”后赶上来的秦若柳嫌弃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接着又满面喜色地招呼着女儿进屋吃饭。 看着近在眼前的爹娘,玉扶枝强忍着眼泪,不敢说话,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从美梦里惊醒。 玉卓成和秦若柳只当女儿许久未曾回家有些激动,又一路奔波,颇为劳累,并未在意这些。 进了门,玉扶枝向各房夫人一一请了安,大夫人当年因难产损了身子,孩子也胎死腹中,从此再难有孕,或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开始每日吃斋念佛。她不冷不热地回应了玉扶枝,便垂下头去拨弄手上的佛珠。二夫人性子温和,推搡着儿子扶舟向自己行了礼。 三夫人性子懦弱,玉扶桑鼻孔朝天,对着玉扶枝冷哼了一声,被三夫人拧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妹妹”。与夫人们客套地寒暄了一阵,小弟扶舟缠着她闹腾了一会,众人便准备着用膳。从头至尾,玉扶桑眼里的阴毒都没能逃过玉扶枝的眼睛。 只怪自己当初太蠢,以为玉扶桑虽然不喜欢自己,却始终是一家人,不会害她,呵呵,真是天真!从前,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的日子里,玉扶桑每日都会亲手为她熬一碗参汤,美其名曰为妹妹补身子,后来,她在王府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玉扶桑羞辱她时,告诉他那参汤中是加了料的,她不配拥有越王的孩子。玉扶桑,你也逃不了! 因着越王回朝,皇帝当晚设宴为其接风洗尘。泽兰为自己梳了一个流苏髻,搭配一身青色襦裙,眉间一抹白玉坠子,整个人宛如九天神女般清雅高贵。 “小姐,你可真好看。”看着镜中的美人,泽兰情不自禁地留下了一行口水。“像我家小姐这样人美心善的好姑娘,越王定会喜欢的。” “是吗?大概吧!” 这场接风宴,不仅仅是为了接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为越王选妃。借越王立功的噱头,为其选一个“好妻子”。 不过,他会喜欢吗?会……才有了鬼。 除却朝中重臣,正妻,子女皆可入宫。大夫人喜静,不好参与此种宴会,便留在了府中,扶舟年幼,最终就由玉卓成携着玉扶枝和玉扶桑入宫。 “王爷,那名女子身份已查实,是右相府上的儿姑娘,名唤玉扶枝,三年前入水月庵为父亲祈福,昨天被家人接回了府。”木鱼将调查到的消息一一禀告给了苍九月。 “恩,退下吧。” 玉扶枝?右相?看来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苍九月突然有些期待今天的晚宴呢! “阿枝,可算见到你啦。”玉扶枝还没走宫门,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待看清来人,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小夙哥哥啊,能再见到你,真好! 秦夙是将军府的嫡孙,自己的表哥,秦家世代忠良,外祖秦老将秦琛在当年与藩国的大战中为国捐躯,下来这一辈,只余娘亲和两个舅舅。 秦夙是大舅舅秦易的独子,二舅舅秦瓒有一儿一女,女儿秦锁三年前远嫁江南,儿子秦凉尚在襁褓。这将军府的未来就全部寄托在了秦夙身上。玉扶枝与秦夙自小感情亲厚。 前世父亲被诬陷通敌,将军府动用了所有关系寻找证据,要为父亲证明清白。却被玉扶桑从中作梗,挑拨了将军府与苍九月的关系。自己死后一个月,表哥为了给自己报仇,带着秦家军反了苍九月,却不想这本就是苍九月的阴谋,为的就是除掉将军府。最终小夙哥哥被擒,一蛊鸩酒结束了大好年华。 秦夙只以为表妹见了自己喜极而泣,摸了摸玉扶枝的头,宠溺地说:“好了,丫头,哭的这么丑,小心待会儿进去被人笑话!” “就要哭就要哭,谁敢笑话我,小夙哥哥去揍他。”玉扶枝故作任性地向秦夙撒娇。 “因为今儿的晚宴,宫里戒严,排查可疑之人,表哥没能去接你,阿枝不要生气哦。”唉,都怪越王回来的不是时候。 “我不高兴了,罚你学驴叫哄我开心。”玉扶枝娇嗔道。 玉卓成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陷入沉思,比起皇室的政治婚姻,扶枝嫁给小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