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便是开药市的日子了,大憨早早架着牛车拉着草药走了,月姑一边忙着家事,一边暗自祈祷那杏林医馆的大夫愿意来治赵大叔。未到晌午,大憨赶着牛车回来了,月姑忙问:“大憨哥,那大夫来了吗?”大憨点头道:“来了,我一说他就肯了,只是有些事要先安排好,做好事他就跟我来了,我刚把他送过去,回家放了牛车我再去看看。” 月姑急忙把绣庄老板娘给的荷包拿给大憨哥,“大憨哥,带着这个,大夫的诊金。”大憨接了,憨笑着道了谢,把荷包揣在怀里就去燕子娘家了。月姑想到听说城里的人家都食三餐呢,这大夫 想来也该饿了。月姑下了碗鸡蛋面,配了红烧笋,放入竹篮,拎去燕子娘家。 进了门,见到大憨,燕子和燕子娘正在院子里和那大夫说话,那大夫说道:“我医术浅末,赵大叔的病已经深入肺腑,我只能开些方子尽量控制,但要根治恐怕不行。你们先别急,等我回去问问我祖父,他医术高超,说不定会有法子。” 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燕子他们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燕子做揖道:“池大夫,多谢您了!还请开方子,若是您祖父有法子,还请捎个信。” 池大夫点点头,“一定!”说着拿出随身药箱里的纸笔,写了个方子交给大憨,“这方子里有两味药比较少见,不知道你们这镇上的药房里有没有,大憨兄弟,你可以去问问药市上的那几个大药商,他们手中可能有。”接着又细细交待了怎么熬药和饮食的禁忌。燕子和大憨认真的记住了。 见月姑拎了食盒来,大憨忙接了过来,池大夫已经看完病人也要告辞了,燕子把他们送出了门,最后一点希望也落了空,可是就算治不好,比现在好也行啊,看着爹咳的喘不过气的样子真是太难受了。 池大夫在谭家用了午食,跟月姑道了谢,坐着大憨的牛车回了药市。池大夫很喜欢谭家的小院,青石井,小菜园,篱笆上开着金银相伴的忍冬花,满园飘香,谭家人纯朴实在,坐在小院里饮茶真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哉,池大夫想着祖父一定也会喜欢这里,有机会一定带他来看看。 傍晚时大憨回来了,也带回了一包包配好的药。晚上燕子疲惫的回家来,先向奶奶问了好,然后去了月姑房里,“月姑,这是你给大憨的荷包。池大夫没有收诊金,买那些药花了十八两银子。我娘说她手上的银子先前看大夫用光了,这十八两银子她出不了。月姑,我还不了你这钱了!”说着燕子眼眶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月姑忙给她擦去眼泪,“嫂子你说哪里的话?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了,别想那么多了,只要赵大叔能好就行。”月姑看着燕子消瘦憔悴的脸,又说道,“你自己也要保重才行,你这阵子瘦了好多!” 燕子拉着她的手说:“月姑,我爹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娘又是个靠不住的,幸亏还有你们!” “嗯,你有我们呢,别担心,好好照顾赵大叔。”月姑安慰道,把荷包放回燕子手中,“嫂子,钱你拿着,不够我们再想办法。春茶还能采几茬,总有办法的,你别急!” 燕子捏着荷包,边流泪边点头,“月姑,你忙吧,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家里那么多事都要你做,累着你了!” 月姑看着她瘦削疲惫的背影,心里很是担心。但愿赵大叔能好起来,嫂子也能少操些心,她现在的样子真让人担心。大憨哥嘴上不懂说,但月姑看得出他也越来越担心嫂子的身体,奶奶也问了好多次,就连凌奚都说嫂子瘦了许多,家里人都忧心呢。月姑打算明日再上断龙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到黄精给嫂子补一补。 月姑和凌奚背着背篓穿行在林间,他们已经在断龙山里找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没有见到黄精的踪影,半夏,玄参倒是找了一些,蘑菇也捡了不少。凌奚看到一丛藤草,“月儿姐,那好像也是一味好药呢,好像是叫何首乌。张大哥画的药册上有。”月姑看他所指的是一丛藤蔓,“小奚,是采藤吗?”月姑没有听说过何首乌,“这味药有什么用啊?” 凌奚仔细回忆了一下,“药册上画的是全株,它的根是块茎,入药的应该是根。我记得好像也是补元气的。” 月姑一听这何首乌也能补身子,拿着短锄上前试着挖了起来,果然刨开土,根上大大小小结着些块茎,月姑挑着大的捡了,小的留着再长。忽然挖到一颗巴掌大的,隐约居然有了人形,“小奚,你来看,这颗怎么长成这样了?”凌奚过来一看,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月儿姐,我听说成了人形的药都了不得呢!” 月姑有些犹豫,这首乌都成了人形了,自己该不该把它采回去呢?正犹豫间,凌奚大叫一声:“月儿姐小心!”一条斑斓大蛇如箭般射向月姑头部,月姑大惊,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蛇咬中,一道黑影蹿了过来,是小猴!它一把将那大蛇打到地上。凌奚眼疾手快对着蛇的七寸处锄了下去,顿时蛇断成两截,扭动一阵便不再动弹了。月姑惊魂未定,小猴爬到她肩上吱吱叫着,又蹿下去把她手里的这颗首乌抓了过去,把它塞回土里埋好,回过头又对着月姑吱吱叫了几声。 月姑回过神来,答应道:“知道了,不采了。”小猴这才哼了一声,依旧跳到月姑肩上坐好。 大蛇足有一丈多长,手臂大小粗细,凌奚把它用首乌藤捆着放入背篓,蛇胆也是味好药呢,更何况这条蛇应该很有些年头了。蛇肉就拿回去打牙祭,也给嫂子补补身。 月姑和凌奚把刨开的洞用土掩好,月姑对凌奚说:“小奚,今日看来又找不到黄精了,我们回去吧。”凌奚一转念,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株黄精的样子,“小猴,你见过黄精吗?”小猴探身一看,吱吱叫了两声,指了一个方向让他们走,两人爬过两个山头,到了一处峭壁,峭壁边缘上稀疏的茅草间果然长着几株黄精! 月姑和凌奚大喜过望,不过月姑还是小心的问了:“小猴,这黄精我们能采吗?”小猴吱了一声就跳到地上,摘下峭壁上几棵灌木上的紫色浆果吃了起来。月姑和凌奚在峭壁上站稳身子,小心翼翼的挖出了这几株黄精。 挖完黄精,凌奚见小猴还在吃那紫果子,好奇的也摘了几颗尝尝,眼睛一亮,酸酸甜甜,果香四溢。摘了一把递给月姑,“月儿姐,你尝尝,挺好吃的。”月姑也尝了尝,点头道:“是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小奚,多采些,嫂子喜欢吃酸甜味的果子。”凌奚扯一把首乌藤,三两下编了一个小草篮,采了紫浆果放在里面,免的挤坏了。紫浆果很多,小猴这次也没有那么护食,也许是看着有趣,甚至还帮着采了一些放在草篮里。 这晚的夜饭月姑炖的蛇肉,很香,蛇胆让奶奶吞了,以前听张大哥说过蛇胆对奶奶有好处。月姑让凌奚给柳家和王老爷子都送了一大碗蛇肉,留了一些在炭炉上温着,等燕子回家吃,自己洗手焚香绣经文。月姑向凌奚借来道德经,跟着他读了几日,大致能读下来,把字描了下来,对着经文一个字一个字的绣,进展却极其缓慢。不知为什么,平时做多重的活儿干一整天都不会觉得累,绣经文没绣几个字就又累又困,有时竟然绣着绣着睡了过去。月姑不由有些着急,这样慢,什么时才能绣好呢?张大哥已经闭关好几个月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闯关?这道德经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出关时绣好?月姑越着急,进度就越慢,这两日里竟然都绣不成两个字,但无论如何月姑都坚持绣着。 这晚又是如此,绣着绣着不知不觉月姑又睡了过去,直到听到柴门开启的兹嘎声,燕子回来了。月姑惊醒过来迎了出去,给燕子端上炖蛇肉,燕子疲惫的谢过月姑,和月姑在堂前坐下,边吃边叙家常,“月姑,家里今日都好吗?” “都好。大憨哥赶牛去田里菜地里除草,他说秧苗长的不错,菜也长的很好呢,油菜,青菜,菠菜都长的好,自家恐怕吃不过来,他准备过两日再长大些就去卖一批。我和小奚今日去断龙山采到黄精了!今日炖蛇肉就没有煮,明日我煮了你晚上回来吃。黄精养人,奶奶说她吃了人有力气多了,洗衣手都不寒呢。”月姑对燕子一一道来。 燕子问:“哪来的蛇肉呀?你们遇蛇了?” 月姑把经过说了一遍,燕子听的提心吊胆的,一再叮嘱,“你们以后少去那些草木堆里,太危险了!这么大的蛇要真被咬到可怎么办?多亏有小猴!” 月姑点头应了,忽然发现燕子手臂上一块块乌青,“嫂子,你的手臂怎么啦?受伤了?” 燕子一看,“不是,我陪着我爹时有些困,有时快睡着了拧一把就能清醒过来,今天大概是拧重了,留了印子,别担心,没事。” 月姑心疼的说:“吃完你快去睡吧,明日早上你多睡一会儿,我来做饭就是了,你要累倒了,那可怎么办呀?” 燕子确实这些日子觉得累的很,力不从心,便没再坚持,“多谢你了月姑!我爹今日喝了池大夫开的药咳的没那么急了,等他好些我娘就可以接手了,我就不用整日待在那里。” 月姑听了也很开心,“太好了,赵大叔能好起来就行!” 燕子赶月姑回屋,“快去睡吧,我也去睡了。” 月姑回到屋里,桌上还摆着经文刺绣,一个字刚绣了一半自己刚才就睡了过去。月姑想起燕子手臂上的乌青,或许自己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月姑洗净手开始刺绣,一会儿眼皮就感觉沉了起来,她伸手在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好痛!但也很管用,真的清醒了!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