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说的没错。　　　　这里的渔船，确实不太干净。　　　　毕竟都是打渔的小船，没有人会刻意地花心思来装扮，笨重的木头打成的，靠在岸边，上面还搭着网，一些小鱼困在网里，已经被太阳晒干了，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鱼腥味。　　　　石美丽原本以为会看到古装剧里的那种木船，没想到是这样的笨拙。　　　　她捂着鼻子，问：“难道没有干净点的吗？”　　　　正和谭烟谈价钱的人顿时不乐意了，拍拍自己的裤子说：“你当这是什么公园，还是什么景点啊？我们就这种打渔船，你爱租不租。”　　　　谭烟没看石美丽，声音柔柔地和他讲着价钱：“大叔，我不会划船，一会想请您帮忙划；大概需要占用您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您看，多少钱比较合适？”　　　　“要是就你自己的话，七十块；我船上总共能载四个人，要是上来三个的话，就每人四十块。”　　　　谭烟看向后面的几个人：“怎么着？”　　　　林溪说：“成。”　　　　石美丽被大叔那么一呛，差点就跺脚走人了；可看林溪留了下来，她又不想走了。　　　　江晓桐受不了这味儿，压根就不想上去，拉了拉石美丽：“要不，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坐船吧，”石美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感受一下原生态，多好啊。”　　　　可现在问题来了，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一个船是放不下的；大叔很快联系了邻居，商量了一下，还是一人四十的价格，三个姑娘坐一个船，林溪和庞君达一条船。　　　　石美丽委委屈屈的，她得忍受着这船上难闻的鱼腥味儿，还没能和林溪坐在一起。　　　　旁边的江晓桐更委屈——不能去秋山谷就算了，还得坐这腥气充填的破渔船！　　　　不过，好在风景还不错。　　　　微风阵阵，阳光照着湖面，波光粼粼，湖中心有许多或皎白或浅粉的莲花，大叔知道这帮子人是看风景的，拉着她们就往那边过去。　　　　谭烟盘腿坐着，她抬抬帽檐，眯着眼睛看那片荷花，低头刷刷刷地在纸上画。　　　　撑船的大叔瞧见了，问：“姑娘学美术的啊？哪个大学的？大几了？”　　　　这三个小姑娘，就数着这个不娇气，大叔也乐意和她说话。　　　　“我都毕业好几年了，”谭烟笑，阳光照在她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对了，大叔，这湖是和秋山谷那边连着的吧？”　　　　“是，”大叔顶着个草帽，笑着划桨，“一会儿就带你们过去瞧瞧，风景美着呢！听说再过一段时间，政府打算把这边规划为风景旅游区——”　　　　“那挺好的，”谭烟说，“等规划完之后，这边发展发展旅游业，经济也就能跟上来，大叔你们也能多挣点外快。”　　　　“啊？”石美丽难以置信，“为什么啊？那到时候这片地不就商业化了吗？多可惜啊。”　　　　大叔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也就你们这些人闲着没事觉着商业化可惜，我们可不觉着。”　　　　石美丽还是不能理解大叔的思想，嘀咕了句“目光短浅”。　　　　旁边荷叶长的很好，她伸手摘了一枝下来，扣在头上，权当遮阳帽。　　　　林溪的船就在他们附近，庞君达兴奋地拿着手机左照右照，而林溪，好像真的来看风景一样，目不斜视。　　　　石美丽盯着林溪看了许久，他一下也不肯往这边看，只看那荷花；时间一久，石美丽自己泄了气。　　　　江晓桐有点晕船，也学着她，掐了个荷叶盖在脸上，无精打采地看着风景。　　　　谭烟依旧低头在画着什么，忽然把本子举了起来，对着远方的山峰比了一比。　　　　石美丽凑过去：“你在画什么？让我也看看呗。”　　　　话还没落地，她伸手去拿那本子。　　　　恰好在这个时候，大叔的桨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船身微微一晃，谭烟被她突然伸手吓一跳，那本子脱开手，掉在了水里。　　　　石美丽愣住了。　　　　本子是扁平的，不是很厚，在水上慢悠悠地飘着；谭烟手疾眼快，迅速地捞了上来。　　　　还好，只有下面一半空白的的纸湿掉了，前面的几张，只是浸湿了边。　　　　谭烟绷着脸，轻声斥责：“下次你能不能先问问我再伸手？”　　　　石美丽眼圈一红，突然就趴在了江晓桐怀里哭。　　　　谭烟黑着脸，把后面几张湿透的纸取了下来，免得把其他地方也沾湿了——还好本子是活页的，取下来倒也方便。　　　　石美丽只顾着趴在江晓桐身上呜呜呜地哭，或许是声音太大，引起了庞君达那边的注意力。　　　　庞君达连忙催着大叔把船划了过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问：“怎么了？”　　　　大叔指着石美丽说：“刚刚她把那个小姑娘的本子碰到了水里。”　　　　“我没有！”　　　　石美丽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哽着声音说：“我都没碰到那本子，是船一晃，她自己没抓住。”　　　　庞君达手足无措了。　　　　他不擅长调解妹子之间的矛盾，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注到林溪身上。　　　　林溪轻声问谭烟：“本子还好吗？”　　　　“还成。”　　　　谭烟把湿透的纸放在脚旁，折了折，预备着带回去丢掉。　　　　石美丽哭得惨兮兮，却也激不起她的同情心；但这哭声，极大地摧残了她的耳朵。　　　　谭烟挑挑眉：“好了好了，是我自己没抓紧，你别哭了。”　　　　石美丽的哭声顿了一顿，旁边的江晓桐脸色难看，但不得不哄着她。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哪怕是她出了错，这人生地不熟的，江晓桐也不可能帮着外人欺负她。　　　　林溪淡淡地说：“那就行。”　　　　谭烟想，这人确实是失忆了。若是以前的林溪，照他那个小暴脾气，恐怕现在就过来骂石美丽了。　　　　两只木船，晃晃悠悠，从高高矮矮的荷花中穿过，载着满船的清香，往秋山谷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的旅程并不怎么愉快了，石美丽觉着自己受了委屈，一直拉着江晓桐聊天，有意无意地冷落谭烟。　　　　谭烟也无所谓，依旧低头默默地继续画自己的。　　　　偶尔和撑船的大叔聊聊天，听听这里的异闻旧事。　　　　正画着呢，忽然砸过来几个莲蓬，正好落在她怀里；手中的笔被砸的歪了歪，在白色的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谭烟皱着眉抬头，看到了林溪。　　　　他面无表情，又扔了几个过来。　　　　庞君达笑嘻嘻：“快点尝尝，小烟，这莲子特别好吃的！”　　　　说着，他自己又摘了几个，丢给了石美丽。　　　　大叔也笑：“你们是住在小马家的？多摘点，回去让小马给你们煮红豆莲子羹吃。”　　　　这么大的一汪湖泊，村民们习惯了吃鱼，剥莲蓬。　　　　但对其他几个人来讲，难得吃新鲜的东西。大叔翻出来个塑料袋给她们，摘了满满的一袋子。　　　　大约中午一点钟的时候，几个人载着莲子回去；石美丽非得要去副驾驶座，表明了不想和谭烟坐在一起。　　　　庞君达有些为难。　　　　他不怎么忍心拒绝妹子的请求，可惜林溪……　　　　他朝林溪抛过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林溪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把钥匙抛给庞君达：“我有点累了，你开车，我坐后面。”　　　　在石美丽惊愕的目光中，林溪拉开后车门，平静地注视着谭烟：“介意和我挤一下吗？”　　　　“介意。”　　　　林溪说：“那就对不住了。”　　　　他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就要上车，挨着谭烟的身体；谭烟咬咬牙，被迫让出空间给他。　　　　原本后面坐三个妹子还比较空旷，可林溪一上来，谭烟就觉着自己要窒息了。　　　　他就紧挨着她坐，两人的衣角叠在一起，瞧上去，像是他们也挨在了一起。　　　　谭烟一双腿长的又长又直，是她的骄傲；可现在，谭烟终于发现了这双骄傲带给她的不方便——她得努力往江晓桐的方向靠一靠，再抬一抬，才不会触碰到林溪的身体。　　　　——简直痛苦到爆炸。　　　　林溪坦然地坐着，他看起来并没有心理压力，仿佛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庞君达。　　　　谭烟也感谢他能不记得那些事情，否则的话，她真想立马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谭烟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车刚停稳，石美丽就冷着脸下车，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江晓桐见状，忙不迭地下车跑过去哄她。　　　　谭烟跟在她身后，下了车，太阳晒过来，眼睛有些不适应，她眯了眯眼。　　　　这时候，林溪站在她旁边，轻笑了一声：“谭小姐思想还挺保守的。”　　　　他在指刚刚在车里的时候，谭烟努力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谭烟心想，错了，要是思想保守的话，你也不会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