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烟在茶馆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庞君达黑着一张脸进来。 天上正下着小雨，他撑了一把黑色的大雨伞，二十四骨的，带着一种莫名的中二气息。 庞君达把伞放在店门前的架子上，雨水顺着伞面，滴滴答答地往下滑落。 他坐在谭烟对面，哪里还有当初在秋山谷时的嬉皮笑脸，连称呼谭烟，也从“小烟”“烟烟”变成了“谭小姐”。 “谭小姐，你想知道些什么？” “林溪是怎么失忆的？” 谭烟端着杯茶，随手放在桌子上。这杯茶卖三十块一杯，但谭烟觉着和自己随手泡的也差不了多少。 她废话不多说，直切正题：“你确定他真的失忆了吗？” 庞君达因为她这句问话，脸上带了些愠色：“这种事情还能有假？你以为这是在拍剧？” “那我换种方式问好了，”谭烟笑了笑，也不恼，问，“你觉着，他现在记起了些东西吗？” “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庞君达嘁了一口，忽然睁大了眼睛，他往前坐了坐，好离谭烟更近一些，“林溪那天和你说什么了？” 谭烟沉默了。 庞君达惊了：“他记起你了？”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往我口袋里放了这个东西，”谭烟从口袋中取出那枚钥匙扣，放在桌上，推给庞君达看，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他怎么出的车祸，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庞君达拿着那钥匙扣，翻来覆去地看，当目光触及那张照片的时候，他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伸手抹掉，他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谭烟坦然地说，“事先说明，我无意再打扰林溪的生活。等和‘溶’的合作结束，我就挪个地儿——” “你想挪到哪里去？”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谭烟回头，瞧见了一身湿淋淋的林溪。 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额前的发还在往下滴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才把自己淋的这样糟糕。 像是一只从地狱里过来的水鬼。 林溪冷着一张脸，拉开谭烟旁边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 谭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离开，可刚站起来，就被林溪捉住了双手——他的手也是湿淋淋的，沾满了雨水。拉着谭烟，那力道不容她拒绝。 林溪瞧着她，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准备去哪里？” 谭烟说：“厕所。” “憋着。” 林溪的力气大了些，拽着她的手往下按，硬生生又把她拉的坐回了原位置。 庞君达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正好他点的奶茶送了上来，他自己拿小匙子舀了一块方糖，在林溪的目光下抖啊抖的，抖到了地上。 旁边的服务员见林溪一头湿淋淋的，忙递了毛巾过来；林溪道了声谢，接过来，慢慢地把头发和脖子上的水擦干。 “你直接问我这个当事人，不比问他清楚的多？” 他慢慢悠悠地开口，顿了顿，又问：“还是说，你们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他故意在“秘密”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庞君达辩解：“其实今天小烟约我出来，也就是想和我叙叙旧——” “你昨天还说是江晓桐约你，”林溪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曹嘉良他们几个和你说什么了？合着你们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 庞君达抓耳挠腮，自知理亏，被他的话一堵，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钥匙扣就放在庞君达面前的桌子上，林溪拿了起来，捏着那钥匙扣对谭烟笑：“这个照片，你怎么解释？” 谭烟表情诚挚：“是我为了报复曹嘉良，才故意和你拍亲密照来刺激他。” 说完这话，谭烟都要给自己的机智点赞了。 林溪的笑凝固到了嘴角，他把钥匙扣捏到手心里，一字一顿地说：“刺激？” “是啊，就是为了刺激曹嘉良啊。你看过那个《天龙八部》没？就是那个不停找妹妹哦不，不停找女朋友的那个。段誉他妈，就是那个刀白凤，当年报复段正淳时候，也是在外面随便找了个人——” 庞君达反应迅速，连忙接过话头。在这个时候，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嘴炮的优势，啪嗒啪嗒地说个不停。 林溪的眉毛皱起来：“你别打岔，说的就像你当初在一样。” 庞君达后知后觉地想，对哦，他当初还在大洋彼岸放飞自我呢，这时候就应该保持沉默。 谭烟说：“他说的没错，我当时就这么想的。曹嘉良一直给我戴绿帽子，我受不了了，也想给他戴一顶。” 目光划过林溪手里的钥匙扣，谭烟嗤笑一声，继续说：“后来他果然恼羞成怒，和我大吵一架——这个不说，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你还一直带在身上。” 林溪沉声说：“你在说谎。” “不信的话，你完全可以把曹嘉良叫过来，当面对质，”谭烟淡淡地说，“不过他多半也会觉着这事情丢人。” 她敢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做好准备的。 昨天晚上，她就打听到了曹嘉良的手机号码，以防意外，先和他对好了台词——虽说后者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暴躁的想要摔掉手机。可惜如今她以林溪做了要挟，曹嘉良也不得不和她达成了“合作”。 原本谭烟还想着从曹嘉良这边问出点什么来，可惜后者认定了她是在使诈，想要接近林溪，嘴巴闭的严实，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探听的到。 “还用的着叫他么？”林溪笑了，在庞君达紧张的目光下，他凑到了谭烟耳边，轻声说：“难道说你同我睡，也是为了刺激曹嘉良？这代价也忒大了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