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于月二十四日从王所长口中得知王大胆已经出了劳改所的事情,随即就告诉陈许。
陈许谨慎小心,还特别紧张了一阵子,特意上门嘱咐杜青玉开学前这两天千万要在家,不要到处走动。
结果在第二天陈许摊开《人民日报一看,一个大大的标题——《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
妥了!
历史终究还是保持其原有惯性,滚滚向前。连内容都没有看,陈许就知道之后杜青玉风险不大了。王大胆的事够他枪毙好几回了,出来两天估计休息还没休息够,就快要去吃枪子了。
他也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地下世界那些看似戏剧、实则注定的事。
如果马绍宏和陈永安长得不像,如果马绍宏没有偷走陈永安的边防证,如果陈永安倒外汇没被马绍宏发现,如果周侉子没有领王大胆过来,如果小敏没有下手,如果卡着政策再晚两天……
不过就算陈许知道了,也最多会感叹句:“故事不错,可以拍个电影。结局注定,撒花!”
二十六号,陆大有和沈长河进了城,几人最后一起吃了顿饭。个体户饭店里的生意少了混江湖的照顾,明显冷清了许多。
二十七号,几人一起乘坐汽车到了徐城火车站,车票早已由陈许帮忙提前买好,下午几人就会相继离开。
……
周侉子出了废弃工厂,就再也捡不到钱了,小敏也失去了踪迹。
他也不敢回住处,怕老五赢了过去报复。街面上已经没有了人气,只有月光如盐,洒在地面上。几只野狗忽然在街道上狂奔,野猫翻腾垃圾堆。
周侉子一下没了去处,好在天气不冷,便找了个干净点的墙角休息,疲惫的他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晚上又突然下起阵雨,周侉子被豆大的雨水惊醒,醒来后一时又找不到遮雨的地方,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他身上沾着泥土,头发结成块,如果还有丐帮,周侉子活脱脱算是一员。
到了最后,雨停了,周侉子才终于找到一处凉亭,躺在里面休息。
晚上折腾得晚,周侉子早上起的便迟了些。
他第一时间就赶到舞厅外围查探,警察开始进进出出,没有看到老五和王大胆。
他一身污泥,一副乞丐的模样,倒是起了很好的保护色。不仅行人碰到他就绕道规避,连警察看到了就不想理睬。
他回了城区,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但是街面上的氛围突然紧张了许多,他不时能看到警察抓人。
“那不是红姐吗?”周侉子心里想,却不敢出声。
红姐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外套,头发散乱,被一个警察压着,弯着身子走。
周侉子一路又看到很多熟人,都是徐城街面上的大哥。
平日里这些大哥们有头有脸的,四处称王称霸,嚣张跋扈惯了,有的这个时候还要和警察掐架,被好一顿收拾。
周侉子看的心惊胆战。以为是警察在查昨天的案子。更加不敢回住处,只好继续蹲在墙角观察。
幸好身上捡了一些钱。
周侉子中午饿了的时候就去买了一个烧饼,像一只饿鬼一样狼吞虎咽。
渐渐地,他发现事情并不是如他所想。不仅仅是红姐,也不仅仅是一些街面上的大哥,更多不认识的人被警察押送出来。
周侉子还在疑惑,路人的聊天给他解释了答案。
“党的政策好啊,是该治治这帮牛鬼蛇神了。”
“可不是嘛,早就应该这样了。”
给了答案,周侉子也听得糊里糊涂的。
哪里都不敢去,什么都不敢做。周侉子继续像个老鼠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小心流窜。
就这么过了一天,周侉子总算是摸清了来龙去脉。
案子是案子,政策是政策。本来两不相干,这次撞到了一起。有了这次案子,王大胆要被抓。没有这次的案子,王大胆还是要被抓。
马绍宏、老五,都是这样。
天变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判。
周侉子安心地继续当了一个乞丐。
隔日徐城召开了公审大会,市民纷纷前往围观,一个运动场被挤得满满的。好在乞丐出没的地方,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给他让道。周侉子便得以站在了最前排观看。
定眼一望,王大胆、老五、红姐都五花大绑的站在上面,混在几十号人群之中。
官员在上面说了一通周侉子完全听不懂的话。
但是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经审查,决定对以下人员处以死刑,立即执行……周侉子,男,26岁,罪名:流氓,斗殴,杀人……老五,25岁,罪名流氓,斗殴,杀人……王小红,31岁,罪名:流氓,拐卖妇女……”
死刑?死刑!
王大胆、老五两个莽夫也没了之前的锐气,听到自己名字之后,站在台上一脸死气。
公审大会之后,一行人被押解到行刑场。市民吃瓜完毕,各自散场。周侉子也看不到后续,继续回到街道上装乞丐。
王大胆死了、老五死了,幸亏马绍宏死的早两天,不然以他的抢地盘的案底,死了还得被拉到台上羞辱一番。
早点死好,不遭罪!
周侉子难免有些兔死狐悲。有人路过,看他可怜,还扔了两分钱给他。
第二天公审大会继续开始,周侉子又看到了熟面孔,一帮有过斗殴经验的倒爷,他们的行为可比自己轻得多。
周侉子这才意识到国家是动真格的了。
台上官员继续说话:“希望居民能提供相关线索,好好整治,还大家一个稳定安全的生活环境……”
台下的吃瓜居民一片叫好,说话间就有人要去台上举报。
不能呆了。要跑,赶紧跑。
周侉子在河边洗了把脸,整了整仪容。
他小心摸到徐城火车站,广场上黄牛都少了很多,剩下的也藏得更加隐蔽了。
“同志,买张车票。”
“去哪?”黄牛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