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下,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翻进了一间屋子。在见到屋中之人并不友善的面色之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属下参见侯爷!” 段凌君怒不可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冲着面前之人问道:“又失败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面色难堪,咬了咬牙,点头:“是。” “哐当!”原本摆在桌上的一套精致的茶杯被扫落在地上,碎的彻底。 “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你让我如何与皇上交代!皇上这回是下了死令的,绝对不能让沈晨活着走出隋城!”他气愤地大吼,面色胀的通红。 “侯爷……”跪着的人声音有些微颤,似乎被段凌君的怒气吓到了,“都怪属下无能,但是……沈晨他是将军,长年征战沙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他的武功已经高强到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了。属下这回派去的人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连那沈晨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 听他这么一说,段凌君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在了椅子上,但声音仍是森冷:“明着来打不过,现在这屡次地偷袭也都不成功,照你这么说,这沈晨就是神了,我们都拿他没办法了?” 跪着之人想了想,缓缓抬起头:“侯爷,属下这次去也不是全没成效。” “嗯?” “侯爷,属下发现向来不近女色的沈大将军似乎对他身边的女子格外重视,我们不妨从那女人身上下手,不怕他沈晨不屈服。” “女人?”段凌君皱眉细细想了想,从国都出发的时候皇上就跟他提到过沈晨身边跟着的这个女人,还让自己如有必要就将这女人带回去,看来……也不是不可以…… “侯爷?”跪着之人观察着段凌君的表情,静待着他的吩咐。 “好!”段凌君从椅子上起来,脸上有志在必得之势,“沈晨啊沈晨,这么多年了,你凭着一个将军之位叱咤风云,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也该是我段凌君来终结你的权臣之路了,谁让我抓到了你的软肋了呢?” 他笑得阴险,本是俊朗的五官却让人不寒而栗。突然,他眼眸一转,凌厉的目光射向地上之人:“你去跟着她,记住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段时间。” “是,侯爷。” 因着在半夜出了刺客的事,颜苓后半夜睡得不怎么安稳,当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沈晨面前的时候,沈晨端着茶水的手不经意间抖了抖,他别开了眼,淡淡道:“过来用早膳吧!” 睡不清醒的颜苓眯了眯眼,努力将眼前的两个模糊的沈晨转化成一个,这才走到餐桌前坐下。 “将军,早!” “嗯。”对于这么随意地问好,沈晨答的也随意,他指着面前的各色早膳,清冷地开口:“若正经计较起来,这还是我与你相识这些天来吃的第一顿早膳,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是故都要了些,你看着用一些吧!” 颜苓还没睡醒,沈晨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虽然在听,但却自动转化成了“嗡嗡嗡”,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她耷拉着眼皮回了句:“哦。”便趴在了餐桌上,继续会她的周公。 熟知沈晨的人都知道,大将军耐心很好,但耐心好并不代表脾气也好,在他难得为她费了些心思的时候,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领情,还在这儿呼呼大睡,沈大将军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颜苓……”他沉着脸叫了句。 自他建立军功,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以来,还没有人敢对他无礼,可这个女人却三番五次地挑战他的权威。 趴在桌上的女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的空气已经下降了好几度,还在那儿睡着回笼觉。 “颜苓……” 女人换了一个姿势,“阿晨,别闹,让我在睡会儿。” “阿晨……” 沈晨眸色一黯,出现了些许探究,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自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以来,她就叫着自己阿晨,可他几乎可以确定在破庙之前从未见过她。莫不是……她口中的“阿晨”另有其人?可昨夜…… 一想到昨夜,他眸光不变得愈发复杂。昨夜的刺客他在白间就有所察觉,是故在那个蒙面人破窗而入时自己早有准备,拿起准备在床边的剑准确无误地指向他的要害,十三也在他的授意下出现,正当他们准备下一步的举动的时候,她出现了…… 带着那样的狼狈与焦急,脱口而出的“阿晨”让他心为之一颤。他以为是她在担忧她自己的危险,却没想到竟是在忧虑他。 他沉沉地看着她,自十岁起,自己便学会用计谋将一切东西控制在手里,这么多年,从无意外,而现在…… 颜苓昨夜没睡好,现在一见到沈晨,身心就不由自主地得到了放松,睡得也比较沉。沈晨不说话,房间里也只剩下她沉沉的呼吸声。 良久,沈晨收回了视线,起身走出房门,小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小二便走进屋子轻轻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 再次进门的沈晨径直朝着还趴在桌上的颜苓走去,二话不说就将她轻轻抱起,略微犹豫了一下,将她放到了自己床上。 等在门外的林珂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将军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沈晨再次走出房门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在自己将军后头。 “将军,隋城城主有请。” “走吧。” 等沈晨到了城主府的时候,正值苏子卿穿的花花绿绿的和小妾逛花园。见到这副光景的沈晨径直在一旁找了张桌子坐下。 发现他来的苏子卿与小妾低语了几句,也来到桌边坐下,吩咐下人:“上茶。”又转头对沈晨道:“苏某不知道将军这么快就到了,真是有失远迎。” “无妨,城主的正事要紧,沈某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苏子卿身上,只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此处的景致,苏子卿一时倒看不出他是的真实情绪,只得赔笑两声。 新沏的茶被下人端了上来,苏子卿客客气气道:“将军,请用茶。” “不急。”沈晨不为所动,将视线移到苏子卿身上,“不知城主找本将军何事?” 苏子卿也不见尴尬,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对沈晨道:“实不相瞒,苏某今日请将军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 “是这样的,不知将军可有所耳闻,近来城中出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而这件事似乎与楚国将军木扬威之子木秩有关。” 沈晨将手随意搭在桌上:“城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子卿继续说着:“其实早在数天前苏某就发现了城中出现了许多外来人物,按理说隋城本也就靠近边关,多出些生面孔实在不足为奇,可近来这生人数量却比往日多了一倍。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 “什么?” 苏子卿难得的正了正神色:“黎坡山的匪患越发严重,而且根据苏某对他们这么久的调查看来,他们这些人虽各色货物都会劫走,但别的东西总有遗漏,却唯独一种东西没有。只要发现是这种东西的商队,他们必定设下埋伏,从不遗漏。”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沈晨,“将军可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 沈晨转脸看他,薄唇微勾:“药品。” 苏子卿眼中闪过惊诧,随即恍然大悟般笑道:“果然,在这大凉没有什么是能够瞒的过沈晨沈大将军的!” 沈晨但笑不语。 “将军既然知道这些,那想必也知道苏某所求何事了吧。”此时此刻,苏子卿毫不怀疑沈晨知道所有的事,甚至他还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果然,听了他的话之后的沈晨淡淡笑道:“帮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看城主的诚意如何了?” 苏子卿自认自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却没有想到沈晨比他更狠,自己狠就只是对别人狠,而这个沈晨是对自己人也狠,为了让自己来求他,他连他自己亲自带出来的三十万大军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顾。来隋城这么久,他一直知道有人暗中在囤积药品,也知道这些药关系到他三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却能够一直这么忍着,不去对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下手。 自沈晨来到隋城之后,苏子卿就是一直在和他耗,看它会不会忍不住主动出手,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什么动静。自己一开始还在怀疑他是不是不知情,所以那天还故意告知他木秩来隋城的消息,哪里知道他了解了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没什么动作。现在看来,人家哪里是不知道,就只是在等着自己主动求他。 苏子卿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一身青色的衣衫,墨发半束玉冠,半垂肩侧,唇角擒着抹淡淡的笑。明明是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怎会如此心思深沉,手段毒辣。要知道若是自己不求,那么陪葬的便是他的三十万大军以及这整个隋城的老百姓。 输给这么一个人,苏子卿心服口服。他从凳子上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朝着端坐的沈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严肃地说道:“子卿自从家父手中接过这隋城以来,心中就只有这隋城的百姓,对子卿而言,谁能保这隋城的安稳,谁便是子卿心中的主人。” 沈晨静静地听完他的这番话,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子,半响悠悠然道:“如此,还望城主记得今日所言。”语罢,起身离开。 苏子卿慌忙朝着他的背影喊道:“那隋城……” 沈晨止步,背对着他道:“城主放心,本将军答应了的事还从未食言。” 作为隋城城主,苏子卿之前也在国都见过沈晨几次,彼时他未将他放在眼里,认为他不过是侥幸打了几场胜仗。谁曾想后来沈晨的军功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响,有了几分功高盖主的味道。而且皇上这几年一直都在针对他,想要削弱他的权力,却不想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连权臣都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