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这次在府里待的时间比较长,但与颜苓见面的次数相较于以前,却少了很多。究其原因便是他看起来似乎一直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和她说话,忙到就算她再怎么惹他,他也不回应。 颜苓看他似乎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做,也就不再去扰他。 这一日,她闲得正在数苏子卿挖的池子里养了多少只锦鲤,就听得丫鬟来报说上次来找过她的那个向彤又来了。 颜苓倚着栏杆,懒懒地问了句:“他有没有说他来做什么?” “没说,只说求姑娘见一面。” 向彤? 颜苓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事了。自己答应过他要替木秩看腿,上次也只是粗略地瞧了一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且不论木秩怎么样,他一定是着急了。 前世她大概了解了一下,在那场大战中与沈晨作战的只是楚国将军木扬威以及他的二子,与木秩没关系。可他毕竟是木家的人,自己这次过去指不定还能给沈晨带回什么消息呢! 这么一想,她便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朝府门口走去。 果不其然,见到向彤时她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他去瞧瞧木秩,可她也并没有完全猜对,向彤并不是要她去给木秩医腿,而是…… “颜姑娘,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你能不能去给我们将军看看,他……” 他看起来很焦急,却又没有把话给说明白。 “他怎么了?”她催他。 “这……”他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那……”颜苓不明白,这个木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向彤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颜姑娘……你也别问了,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颜苓没说话,木秩毕竟是楚国人,走这一趟风险实在有些大,她不是那么想去。可若是不去,也就无从得知木家的消息。这战争眼看着越来越近了…… 向彤看她有些不放心,便和她保证:“颜姑娘,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们公子真的病的十分厉害,就算我求你了,去看看他吧!” 向彤就差跪在地上求她了。颜苓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再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能马上给自己跪下来。 思付许久,他还是决定跟他走这一趟。 “那我们走吧!” “好!”向彤喜不自胜,连忙侧身让出给她准备的马车,“颜姑娘,请。” 刚迈出一步,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颜苓惊疑转头,看到府门口正站着的沈晨。他穿着常穿的青衫,负手而立,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阿晨?” 沈晨在她的目光下抬脚跨出府门,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里?” 见到不怎么露面的沈晨,颜苓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她对他说道:“听说木秩身体不大舒服,向彤请我去看看。” 沈晨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冷冷地看了一眼立在她身边的向彤。 明明是极其平淡的眼神,却没来由的让向彤后背一凉。 果然,威震凉国和楚国的大将军气势就是不一样,仅仅一个眼神,都能让别人心生胆怯。他向沈晨行礼:“沈将军。” “你是木秩的人?” “是。” “木秩得了什么病?能让你跑到这城主府来请人。” “这……” 颜苓他都没有说,更何况是沈晨了,他苦思着要怎么回应他。 好在沈晨也没真的对他的答案感兴趣,随口说了句:“既然不方便就别说了。”他又转向颜苓,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 颜苓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沈晨向她走去,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马车,问道:“是这辆车吗?” 颜苓呆呆地点头。 “行吧。” 他跨上马车,一拉车门走了进去。 颜苓和向彤愣在原地,他们面面相觑,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堂堂凉国大将军沈晨竟然去敌国将军之子的府门,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下反倒是向彤有些不放心了,他只是想来接颜苓过去救公子的命,并不像请这么一尊神回去要公子的命。 他恭敬地行礼:“沈将军,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别耽搁了,去看你们公子要紧,赶紧启程吧!苓儿,你也快上来。” 颜苓有些懵,她不明白沈晨这么做的意图。 此时,车内又传来声音:“放心,这次就我和苓儿两人过去,我不带其他人。苓儿没怎么出过门,我不怎么放心她,想陪着她。我想,木大公子是不会拒绝的。” 颜苓瞪大了眼睛,她不怎么出门?这话怎么越听越怪? 向彤也是不大相信他一本正经说的鬼话,别说颜姑娘是经常出门的,连有的男人不怎么去的地方她都去过呢?可他也不想揭穿沈晨,因为他关注的重点是在沈晨说他不带人去,如果他真的不带人去,那么公子不就有机会了吗?顺便可以擒了他去报告老爷! 这么一想,他便不在拒绝,低头颇有些为难道:“既如此,那就委屈沈将军了。”他看着颜苓,做了个请的动作,“颜姑娘,请快些上车吧!” 既然这当事的两人都没什么,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好。” 她提着裙子上车。 突然,从车内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因着微微上扬的动作,质地上乘的青衫往后褪了一些,露出一节同样白皙的手腕。 不用看这只手的主人,仅仅看着这么一双手,她都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小心些。”沈晨提醒她,“我扶你。” 声音温润清朗,如悠扬的乐曲擦过耳迹,她的脸愈发烧红。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她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晨含笑看着她。 “苓儿。” 温温柔柔的音调,让她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她惊讶地望着他,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这几日给他的药膳放错了药材,以至于他吃错了药。 沈晨单手撑着额头,由着她看。 “你……怎么……”她想问他你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可由于紧张舌头打转。 沈晨轻笑一声,转过了脸,颇为随意地开口:“逗逗你罢了。” 还是那般轻松的语调,温柔的腻死人。 颜苓突然发现,对于面前的这个人,她真的没有一点抵抗力。她觉得,只要是他想要的,他拼了命也会为他拿到。 许是两人许久没有单独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相处了,颜苓的胆子大了起来,本是坐在马车这一边的她一下子换到了沈晨所在的另一边,她与他比邻而坐。 沈晨颇有些意外地偏头看她:“怎么了?” 对了,就是这种语调,这种不咸不淡,却极其好听的腔调,只有他一个人有。 联想到这么久以来沈晨对她的种种,颜苓觉得也许沈晨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了,那自己也不会那么累了。 所以,她要告白,要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喜欢着自己。 还没有开口,她的脸就红了起来。不说别的,光是想想沈晨那么一个凉薄的人说出喜欢自己的话,她就很激动。 终于…… “阿晨……” “嗯?” 算了,豁出去了!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轻咬下唇,“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寂静,马车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可以听见外面车辙滚过地面的声音。 对于她真诚的告白,沈晨表现的一脸平淡,他慢慢地移开脸:“行了,我知道了。” 行了? 这算是什么回答? 颜苓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追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沈晨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我吗?”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一点……也没有吗?” 沈晨薄唇紧抿,依旧没有开口。 颜苓心中酸涩,眼中有泪意闪动,低头的一瞬间有滚烫的泪落到了手背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一下子很委屈:“好,既然你是真的不喜欢……那我也不逼你了。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她想求他,却不知道该求他什么。 “唉!”耳边是他极其无奈的叹气声。 沈晨将伤心欲绝的她轻轻揽入怀里,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口中有宠溺有无奈:“天下人都说我才智过人,可有时候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是想要一句没有任何实践意义的话。难不成真的说了这话之后,男人就真的能一辈子不变了吗?那戏本里头也不会有那么多痴情女儿负心郎了。苓儿,你还这么小,不明白这天下花言巧语的男人太多了,就专骗你们这种小姑娘。” 一口气听他说了这么多话,颜苓不明白什么意思,只逮着最后一句话问他:“那你会骗小姑娘吗?” 沈晨愣了一下,既而眼中湛出笑意,坚定地摇头:“不会。” “嗯。” 颜苓似乎又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喜不喜欢自己不是靠嘴说的,而是靠身体怎么做的。男人嘴上说喜欢不一定是喜欢,关键要看他做了什么。若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是喜欢你了,那便是真的喜欢上了。 她回忆起这在隋城的这些日子来,他经常照顾她,处处容忍她,她不见了他拼命寻找,为了她惩罚最为倚重的下属。这种种事情,看起来他都是喜欢自己的,那他就真的是喜欢自己了,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本来心情陷入低谷的她,现在又有些心满意足。 一路上,她也没再问这个问题。 马车较为平稳地驶入了木秩别苑。车停下来之后,向彤在车外请他们下车:“沈将军,颜姑娘,你们可以下来了。” “嗯。”颜苓就要下去。 “等等!”沈晨在身后拉住她。 “怎么了?” 沈晨揽着她的肩,用袖子替她将眼睛周围擦干净,口中笑她:“你打算就这么红着眼睛,挂着泪珠儿出去。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在车里欺负你了呢?” 她哼哼:“你又不是没有欺负过?” 沈晨无奈:“这可真是千古奇冤,□□月都要飘雪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颜苓吓住:“你记得?” 他一笑:“你猜?”说完,长袖一甩,丢下她一个人先行走了出去。 颜苓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天啊!他绝对记得!他绝对记得那次去城主府的马车上她想轻薄他的事,自己还以为他喝醉了不记得了呢?没想到他还是记得的!可他既然记得,还藏的那么深。 天,这男人可真会装! 沈晨的到来,可是让整个别苑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木秩身旁的侍卫眼睛都落在他身上,生怕他对自己公子动了手。 这一切,沈晨不以为意,就像没有发现那样。 颜苓见沈晨这么气定神闲,自己也就不为他操心了。将心思转到木秩身上,问向彤:“你们家公子在哪儿?” “颜姑娘请随我来。” 向彤将她带到了一所被树林包围的屋子,她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 沈晨走在她身边气定神闲地观赏周围的景色,评价道:“紫薇林木,早些日子一定是极美的。”还颇有些可惜道,“只可惜我是无缘一见满园紫薇的盛况了。” 紫薇? 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想起来了,这里竟然是紫薇林,那前段时间这里开的不就是紫薇吗?那自己上次被他们捉到这里来,住的那间屋子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 跟着向彤,颜苓果然来到了自己上次睡过一晚上的地方,只不过房间不是同一个,他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口中轻声道:“公子,我把颜姑娘请来了。” “你……”屋内传来木秩颇为急切的咳嗽声,咳了许久,终于有暂缓摸趋势,“你为何……不听我的话,要去麻烦颜姑娘?” 向彤跪在地上:“公子,你要惩罚我可以,但颜姑娘既然来都来了,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公子就让她瞧瞧吧!” “你……咳咳咳!”木秩又在咳。 向彤不管那么多,推开了门,朝着躺在床上的木秩走去。 “公子……” 虽然乱入别人房间不妥,但是里面那个人是个听音就知道没多少天可活的人,她也不管那么多跟着向彤便进去了。 她都进去了,沈晨也就更不需要拘礼什么的了,跟在她后面进去。 看到木秩的第一眼,颜苓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也知道了为什么向彤要那么着急的来找她治病,却不说出病情了,因为他必定也不了解这究竟是什么病。 若是换成在云栖山上的自己,她肯定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病,可自从认识了沈晨之后,她便切身体会到了这种病。 这种病,有个很俗的名字,叫相思病。 一进来,颜苓就发现木秩的身体极为虚弱,可这种虚弱是她上次见他就有的,这次只不过更加严重了而已。 木秩身体极为虚弱,虚弱到了连起床都十分困难的地步,可是此时他的手上竟然捏了一个香包?看这个香包上的刺绣,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必定是什么人给的,给他香包的这个女子必然是个蕙质兰心的。 她在香包上面绣了一副翠竹,旁边还绣了几句颇为应景的诗。不光这个香包,这个屋子里面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比,且都与那香包风格极其相似。 这种种都说明了,木秩他正在思念一个女子。这个女人长相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绝对才华不俗,腹有诗书。 “颜姑娘,你看我们公子他怎么样了?” 颜苓像模像样地在木秩身上检查了一番,当检查到胸口的时候,她明显听到沈晨那恰如其分的咳嗽声。 灿灿地收回手,她背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再给他检查一下。” 向彤不放心:“那我可以跟在这里吗?我保证不出声。” 他要是留在这里,那自己还怎么治病?她想都没想地拒绝:“出去等消息吧!” “这……那我就下去了。” 向彤率先退了出去。 沈晨看着这面前的一男一女,好看的眉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门在随后被关上。 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木秩看着她:“麻烦颜姑娘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是少有的正色:“开始吧!” 木秩以为颜苓要过来叹他的脉搏,没成想,她只是自己去端了个凳子在上面坐着,十分随意地问他:“木公子有喜欢的人。”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她敢断定他有喜欢的人,不然方才沈晨也不那么轻易便退出去。 木秩也不意外,自己都表现成成这样了,要她不发现也难。“嗯。”他点头。 颜苓接着又问:“这个人可是公子的妻子?” 木秩闭上眼,良久的沉默。 他默认了。 她又接着问:“公子的家眷有……” “一妻两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