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城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璧,“侯爷没觉得,那个朱公子似乎不太开心见到我么?”
沈璧多聪明,一下就猜到季北城话外之意,他敛了笑,起身整整衣衫,“不开心见到你的人不止他一个。”
季北城:“……”
“侯爷向来喜欢谷溪大师的书法,为何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喜欢就要见,那不喜欢是否可以不见?”
季北城不知道这是个坑,很是诚实地回答:“这是自然。”
“我其实挺不喜欢你的。”沈璧丢下话,起身出去了,独留季北城一人默默无语。
七日后,季北城身上的伤已大好,两人奉旨前往白云观。
山中绿树蓊郁,青霭流泛。偶有不知名的飞鸟自松涛间一飞冲天。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微微发白的山间小道曲折而上。
从树叶的罅隙间筛下的细碎光影铺在地上,纵横交错。
沈璧穿行其中,如雪的白衣,一时明一时暗,犹如他此时纷杂的心情。
“这一路都不曾见侯爷说话。”季北城在他身后微微喘气,要不是有伤在身,这种山路断不至于让他如此疲累。
沈璧没回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什么好说的!”
季北城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甚至会觉得委屈,也不敢过多提及将要面对的事。
两人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沈璧坐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旁歇息。他的脸颊微微发红,却更衬的皮肤雪白,此刻额间和鼻头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前面不远就是白云观了。季北城,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季北城点头,“好。”
他抬头看看前面漫长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路,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怅惘,“侯爷会在这里等我么?”
姑侄两人许久未见,必有说不完的话,沈璧思忖他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成全他们。“我随处转转,你天黑之前下山便可。”
山间景物清疏,绿芜照眼,如果不是沈璧心中有所思,无心赏景,此处也应是令人流连忘返之地。
季北城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大放心将沈璧一个人丢在山里,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
沈璧说完就闭着眼,抱胸靠在了树干上。
山风穿透竹木与松林,来势渐弱,吹到沈璧身上,已如强弩之末。他发上的一缕绯红在微风中舒卷翻飞,张弛不定。仿佛即将皈依之人,在与十丈红尘做最后的告别。
沈璧侧了侧身,找出更舒适的姿势,半身的雪袍,尽呈于阳光下,清光潋滟,冷若霜华。一眼瞧去,慵懒中又添疏狂。
季北城收回视线,拾级而上。
走了三五丈远,季北城想起一事,冲沈璧喊道:“侯爷,听说这山中常有猎人布置的陷阱,务必小心!”
“啰嗦!”沈璧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季北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季云烟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很好。季北城与她话了半日家常,见太阳偏西,全身上下都透着焦灼与急躁之感。
季云烟知道他必是有事,也不留他了。末了走的时候,嘱咐了他几句,大意就是山里最近出现一种剧毒金环蛇,前日观里一个尼姑不慎被咬,最终命丧蛇口。
季北城一听,当即变了脸色。
季云烟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北城,怎么……”
“阿璧一个人在山上……”季北城低喃一句,急道,“姑姑,我走了!”
“阿璧?他来了?他为何没有上山?”季云烟连番追问,却只瞧见季北城急速变小的背影。
别人如何,沈璧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