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凌昭阳什么也没说。 目送凌昭阳和邓姐离开,夏若悬在嗓门的气七零八落地泄了出来,她刚偷偷摸摸地把同事的风衣放回去,就被八卦小分队——女同事abcde围了个水泄不通。 同事a:“夏若夏若,你快老实招吧,上班前干什么去了?” 同事b:“得了得了,直接问吧,凌昭阳是不是你那位传说中只活在朋友圈,从来不露相的老公?” 同事c:“就是就是,别说不是啊,你自己瞅瞅,这身高差,这衣服……嗯哼,你懂得的。” 手机屏幕大大咧咧地展示着一张秀到朋友圈的合影,照片中的女主角是夏若,男主角是被打了马赛克的不知名男人,上面一排字豪放地撒着狗粮:“上班前被小偷抢包,幸好老公出手制服小偷,帮我夺回了包包,比心心[爱心]” 同事e:“哎呀,这么巧,你‘老公’今天穿的衣服跟凌昭阳的一模一样。” 夏若:“……” 如果手上有电钻,她绝对先往地上打个无底洞,再把自己塞进去当充填物。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不就是偷偷摸摸地借了个“老公”放朋友圈秀一下么,结果不但“老公”活出朋友圈,还被他人发现了,她的脸,往哪搁啊。 夏若鼓起一口气,打肿脸充胖子:“穿得一模一样怎么了,不允许撞衫啊?” “是呀是呀,撞得连鞋子都一样。” 夏若咽了口唾沫:“那、那又怎么了?世上巧合多了。” “你别不承认啦,你总在朋友圈晒你跟老公的合影,说他是高富帅,却从来没让你老公露过正脸,次次打马赛克,我看你老公就是凌昭阳吧。别说,看他穿得这么土里土气,长得也不咋的,除了身高没什么看点,你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你老公其实不是高富帅吧,哎,我们同事一场,说实话我们也不会笑你的,你有难处,我们也能理解不是?” 这话说得,句句里都带根刺,似乎要把夏若的自尊刺得满是血窟窿才罢休。 夏若反而不怂了,她硬气地提高了音量:“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的老公,不过呢,我老公怎么样,是我的事,至于凌昭阳是不是我老公,你们自己去问他啊。” “问我什么?” 一道男声陡然插入清脆的女声之中,就像在玉盘上倒入醇厚的酒,溅起滴铛声响。 夏若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凌昭阳饶有兴致的笑脸,完了,刚才的伪装全没了。她尴尬地挥挥小手:“……Hi?” 于是,八卦小分队举起手机,抗起支持正版、拒绝马赛克的大旗,七嘴八舌地采访凌昭阳。 “请问凌先生,您就是夏若传说中只活在朋友圈的老公吗?” “如果不是,请问您如何解释这张合影照?这张照片上是您本人吗?” …… 完了,我命休矣。夏若绝望地闭上眼,可怜巴巴地朝凌昭阳做了几个“拜托”的动作,祈祷凌昭阳千万别让她死得太难看。 “这男人是谁?”凌昭阳对着照片瞅了半晌,摸着下巴研究了半天,“穿得跟我倒是挺像,不过人家穿的可是名牌,跟我这地摊货的没法比好么。” 八卦小分队们笑容僵了。 “不会吧,你没认错吧?这人还穿着名牌?” “是不是我自己我认不出来?”凌昭阳嫌弃地挑眉,“看不出来么,人家这衣服是名牌帝斯的,全球八大名牌之一,裤子是爱伦都的,全球二线品牌。” 八卦小分队们目瞪狗呆,八卦没扒出,反而被打上“不识货”的标志,一个两个立刻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夏若欣喜若狂,偷偷给凌昭阳点了个大大的赞,无声地用唇语说了一声“谢谢”。 凌昭阳回以一笑,用唇语回她:“下班我们聊聊。” “……” 夏若掐着秒表数着下班时间,时间一到,立马抓起手提包,准备世纪大潜逃。 可惜她高估了高跟鞋的承受力。 “哎哟。”夏若差点栽个大跟头,扶着椅子站稳,才发现鞋跟裂了大口子,没法穿着走了。 两个难题无情地横在面前,是要不顾脸面地拎着高跟,光脚丫跑出去被八卦小分队当饭桌笑点笑到七老八十,还是原地不动,等大家都走了,接受凌昭阳的酷刑审讯? “怎么,不走了?”凌昭阳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夏若整个人就被包裹在他阴测测的倒影里。 他坐在夏若的办公桌上,大长腿横行霸道地往桌边一伸,得,夏若除非钻地洞,否则别想走了。 “我要留下来工作,工作还很多呢,”夏若机智地抓起一本工作资料,随手翻开,装模作样地看得津津入味,“啊,这地方错了,要改要改,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很忙,诶我的资料,还给我。” 凌昭阳两指捏着所谓的工作资料,眼梢吊起:“小姐,这是一本杂志。” “……杂、杂志怎么了,”夏若抢回杂志,抱在怀里,“杂志就不能有错,不能改么?” “我没说不行,”凌昭阳摊手,“但下次麻烦你找借口逃避某些问题的时候,找个靠谱一点的。” 夏若快被逼哭了:“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微信号,自己输。”凌昭阳拽拽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夏若,“看什么,快输。” 夏若唯唯诺诺地照做,不到五秒,她手机就响起了好友申请的提示声。 夏若委屈地撇撇嘴,加了凌昭阳:“先说好,看了我的朋友圈可别笑我,我是迫不得已的。” 一条条朋友圈消息随着凌昭阳的指尖滑动而滚动着,从三年前开始,夏若的朋友圈就被满屏的“老公”占领,几乎每一条都是千篇一律的与“老公”合影照,“老公”的脸也如出一辙地被密密麻麻的马赛克覆盖,唯一能辨别的,就是他比夏若高大半个头的身高。 “你这些‘老公’从哪来的?”凌昭阳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 “P的呗,从网上找素材P上去的。” “哇,那你今天怎么不P?” “哇塞,有现成的我还P来干嘛啊?”夏若嘟囔,“早知道今天还会碰到你,我就P了。” 凌昭阳好奇地盯着她的手机:“你今天这么宝贝你的手机,是因为里面存了很多素材?” “宾果,”夏若打了个响指,得意地笑,“猜对了,手机里放着很多‘老公’,所以钱包钥匙身份证可以丢,‘老公’绝对不能丢。” “你弄这些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 “弄这个当然是有用的啊,现在三姑六婆没事干,就喜欢催婚,有了我的‘老公’附体,看谁还催我,哦嚯嚯……” “有个词叫‘肖像权’,要不要了解一下?” “……嚯、嚯,”夏若笑容僵了,苦逼地挤出一滴鳄鱼泪,“大哥不是吧,我没用它盈利,也没毁你肖像,你就放我一马吧好不好,我给你烧香鞠躬了,你看,我鞠躬很真诚的,一鞠躬,二鞠躬。” 凌昭阳坏笑着扶起夏若:“爱卿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夏若自问纵横江湖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今天却遇到冤家了,“大哥,你到底想怎样,我删了行不行?” “犯罪事实已经造成,毁灭证据也于事无补,这样吧,”凌昭阳摸了摸下巴,“你跟我道个歉,我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 夏若头顶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大哥,把话一口气说完会死啊? 最后,自称宅心仁厚的凌昭阳还是原谅了夏若,代价是夏若要请他吃一次饭。 鉴于工资未发,钱包还在唱空城计,凌昭阳今晚就暂时放过夏若。 凌昭阳眼看大家都走完了,收拾好自己的双肩包,酷酷地甩到肩上,插着裤带作势要走,路过夏若的办公桌,他挑了挑眉头:“干嘛,还不走?” 夏若尴尬地把脚伸进桌里:“你先走吧,我等会就走。” 凌昭阳瞥了一眼她的鞋子,便明白了个大概。他找来两个黑色塑料袋递给夏若:“套上吧。” 夏若莫名其妙:“干嘛?” “你不是打算光脚么,不套个塑料袋怎么走?觉得脚底板太干净,非要踩地上的狗屎好转运?”凌昭阳的一张嘴也是够厉害的了,“行了行了,不用害羞了,你光脚的样子我没见过?” 夏若被逗笑了,羞耻和脸皮都被笑声化得干干净净,清澈透明,她脱下高跟鞋,套上塑料袋,被双脚滑稽的样子逗笑,自拍了一张,珍藏在手机里,然后把坏掉的高跟鞋装好,一步一步慢慢移向大门。 电梯到了,凌昭阳先她一步走进电梯,替她按着开门键,等她慢腾腾地挪进来,才关上门。 狭窄的空间将空气密度压缩得很小,每一口呼吸都像在抢氧分,令人呼吸声变得很轻很轻,夏若悄悄地侧头望向凌昭阳,仔细看,他也并不是八卦小分队说的那般不堪。 他皮肤很白,五官像经过鬼斧神工雕塑一般立体,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仿佛盛满漫天星斗,熠熠生辉,他就像珍藏了十数年的酒,乍一眼看不出奇,可细细品尝下来,就发现他内在的美与质感,无与伦比。假如刮尽那一圈煞风景的沧桑胡须,理一理没有发型可言的乱发,他绝对是个帅气十足的男人。 更妙的是他的气质。有的人穿着奢华名牌,却像穿着地摊水货,有的人纵使穿着麻袋,也能穿出高档名牌的质感。凌昭阳就属于后者,他的服装很普通,普通到可以说是不合年龄的土气,可是他偏偏能在细微处透发出不同寻常的特质,比如解开一粒纽扣,别人就像扯开衣襟般粗鲁,他却能像抚花一般性.感魅.惑,还有好多好多处细节,列举不过来。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夏若绝不承认自己这辈子见过这么不靠颜值靠“实力”吸引人的男人。 “我知道我帅,你不用盯着我看那么久了,万一你爱上我,我会很害怕的,我还小,经不起辣手摧草。” “……”她收回心里那句话,凌昭阳就是个又丑又矬又没魅力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