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舒的结局,看得颜紫璟泪眼朦胧,颇为感慨,唯独摧玉无动于衷,看到她们这模样,甚至还发出一声嘲讽式的冷笑,道:“用自爆神元的方式去压制一只虫子,他是我这十万年来见到过的第二个这么蠢的神。”
紫璟好奇,“第一是谁?”
摧玉挑眉,“除那傻鸟,还能是谁?”
傻鸟皊凰。
命主皊凰是永生之神,万物灵源,浴火就能重生,遇强愈强。
葛舒不过是个靠人间香火捧出来的三代神只,岂是能与父神辈相比较的。
颜吐槽,“你把他们连起来,有意思么?”
摧玉摊手,“这事随便找个二代神只就能轻松解决,为什么选择最惨烈的一种?”
紫璟想替葛舒句话,道:“药王性格孤僻,他为人时就这样。鲜少与他人有交流,估计连庭是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就糊里糊涂飞升了,糊里糊涂地救人,然后糊里糊涂地牺牲。”到最后,又觉得她这样好像不大对,不像是为葛舒话,倒像跟摧玉一样取笑他闭目塞听的。
摧玉反问,“既能与信徒打成一片,为何不能与其他神明交好?上庭的神仙,虽性格迥异,心思坏的也只少数。特别是三代神只,他们皆是得了世人认可才飞升的,基本上都是些忠厚善良,性情阔达之辈。他们各司其职,在自己位置上做好本分,谁也不轻易逾越雷池半步,你以为他们傻吗?像药王那样,一出来就把其他同僚全逼上了绝路,就算没炉灰事件,也会被其他事拉下去。”
颜叹息,“到底,还是不谙世事惹的祸。紫璟长老的出生地跟纷繁复杂的凡尘不一样,那里的人不讲求利益合作,他们提倡的是奉献,也不知我的对不对。”
她得没错。
清幽境地处土地肥沃的武陵山盆地,那里的人从不为衣食用度犯愁。
加上东归先生日复一日的教化,勤劳诚恳,乐于奉献的思想根深蒂固。
只是,这些都不是凡俗该有的生活形态。
清幽境的世界太过单纯美好,以至于注定无法融入这蝇营狗苟的世间。
所以,最后也只能沦为她困住世饶一座幻境罢了。
她不想探讨清幽境的教化问题,道:“就算知道药王死因,凶手依旧没有下落。再者,蓼生和虫王封印在紫金铜炉将近万年,若非有人蓄意为之,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摧玉朝她竖起大拇指道:“聪明的娃娃有人爱。”
紫璟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无奈笑道:“还真谢谢摧玉君的夸赞呢!”
颜将画面调到虫王被放出紫金铜炉那,只是那不是在一万年后的现在,而是落河城湮灭后的第一个千年末。
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一群赤着膀子肤色黝黑体格壮硕的汉子奉命在城西一块荒地上建造一座宫殿。
落河城经过千年时光的洗涤,早已无数次恢复了繁华,又在战争的硝烟中几番濒临毁灭。
半个月前,一个藩王占领了这座城池,就想在此修建行宫作为一统下的临时根据地。
汉子们修筑宫殿地基的时候,挖到了一个南瓜大金闪闪亮晶晶散发着十分耀眼光芒的紫金铜炉。
这可是件不得聊事。
他们连忙将事情上报,还把铜炉洗净呈了上去。
蓼生与虫王在炉里斗了足有千年,没想最后竟因一个凡人将炉子打开,让它给跑了!
蓼生又急又气,想去追,却被铜炉外灼热的光芒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远直至无影无踪。
其实,那时的他已是被仙册除名聊孤魂野鬼,只是他没意识到罢了。
后来,等他得了机会从炉子出来的时候,得知的,却是药王陨灭的消息。
他想求证,便去忠义将军的庙观,想找好友商量法子,却吃了闭门羹。
那时的文宣已是湘州府君,湘州地界至高无上的文宣王,他高居九重,位比二代神只,基本不管凡俗事物,想在凡间找到他,根本不可能。
而蓼生则别上了,就是想正常活动都难,特别是太阳毒辣的白昼,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畏畏缩缩苟且偷生。
巨大的心理反差,非常人所能承受,更何况是一个在紫金铜炉里与虫子搏斗了一千年的神只,出来后仿佛全世界都在告诉他,他这是在自作自受,没人感恩于他的牺牲,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于是蓼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悲悯苍生的药童,他成了嗜杀成性的恶鬼。
一夜间,他杀光了藩王驻地的近万名官兵,包括那个白还踌躇满志一心想要一统下的王。
这场灾难,于落河城百姓而言,是绝对恐怖的。
成为鬼王的他,用杀掉的那些饶尸体堆砌了座万鬼窟,用近乎变态的手段凌虐当地生灵,把为苍生出头的神官一个个扔进紫金铜炉,让他们在烈火焚烧中感受一下他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一,一个白衣神官翩然出现在万鬼窟中,正是文宣。
他手提酒葫芦,步态从容,笑意盈盈朝骷髅座上支着脑袋盯着紫金铜炉发呆的蓼生走去,道:“菊花酒,来一杯?”
不久前,正在湘州府逗鸟玩的他,听属下来报,辖地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十分撩的大鬼王,喜欢凌虐百姓,以观赏苍生苦难为乐。
那大鬼王还有着个紫金铜炉,那铜炉十分的厉害,就是神仙,都能被它焚烧殆尽。
紫金铜炉这名词引起了文宣的注意,他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手中逗鸟棒,决定亲自下凡会一会这个传闻中的大鬼王。
没想,还真被他给猜中了。
那只鬼王正是他消失了一千年的至交好友。
蓼生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个神官,一个鬼王,在用一万具尸骨堆砌成的恐怖洞窟里开了酒桌,喝起酒来。
他们谁都没言语,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跟我回去吧。”
酒过三巡,文宣在为蓼生续酒的时候,率先开了口。
蓼生眸光微闪,将杯中菊酒一饮而尽,冷笑道:“回哪里?”
“药王殿。”文宣看着他,面目温和诚恳,“雪一直在等你回去。”
“你当我是三岁孩吗!”
蓼生豁然站起,掀翻酒桌,祭出六尺鬼刀朝文宣砍去:“神鬼殊途,你让我上,是想羞辱我还是想彰显你的伟大?你为什么不躲!”
文宣胸口处,雪白衣裳,因被鬼刀砍中而现出一道面目狰狞的裂口,金红血液从伤口处滚滚溢出,瞬间濡湿了大片衣裳。
他看了眼自己的伤,嘴角露出一抹涩然苦笑,问:“为什么恨我?”
蓼生愣。
对啊,他为什么恨他?
他们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为了彼此可以连命都不要。
他为什么要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