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上官二爷带进了祠堂。
烛火凝然,梓木微醺。
上百个灵牌供奉。
最中间位置的,是上官浅浅的爷爷上官晔和父亲上官熠。
他们进来时,牌位前站着一个人,有些花白的髻发显示那人已在耄耋之年。
“浅浅,跪下!”
上官浅浅嘴角扯了扯,她这二叔真的将她的秉性摸的很清楚啊,磋磨了她两个时辰,应该是了解了她的性格,所以给她找了一个不得不跪的理由。
上官浅浅低头寻找蒲团,却发现这硕大的祠堂里连一个蒲团也没有,正诧异间,一股无形的威亚咄咄逼来,上官浅浅只觉得膝盖一软,双腿已经跪在了坚硬的石板地上。
“咳!”
白发老者轻轻咳了咳,哑的嗓音像是破锣敲击出死亡的旋律,“老朽久不问世事,没曾想到家里的女儿家行为举止竟轻浮到这种地步,少桀,看来是你教导无方了!”
听着这样的评价,上官相爷立马也跪了下去,脸上的笑容褪去,寒意澹澹的扫了眼上官浅浅,“叔祖父息怒,孙儿知错了!”
二叔的叔祖父?
以前的威猛将军?
不是殉国了吗?
当然,她不会将这疑问问出口,望着父亲上官熠的牌位微微出了会神,随即,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父亲的牌位旁并没有她母亲冷凝紫的牌位。
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她感受到一股子视线灼灼的落在自己头上。
是太叔祖。
眼神凌厉,似如箭矢。
她抬头迎上那视线,仔细打量着那个老者,并不慈祥的面孔里渗透着岁月的沧桑,这是一个身躯半死的老人,但那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京畿重地,皇城脚下,一个姑娘家行事怎可如此狂悖?好歹,你身上流的也是上官家族的血脉,怎能如此不顾及这相府的颜面。诗经有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曾经久经沙场,虽垂垂老矣,但话语间的威仪却是无人能及。
上官浅浅除了师傅,还从未受过人教训。
而她的师傅来自三千年后,才不会说这样没有道理的话。
上官浅浅抬起她巴掌大的脸,傲气凌然,“太叔祖是在教训我?可惜我一个乡野长大的女子,十五年来,只记得自己是忠义武将军的遗孤,我父死母亡,沦落乡野,自然生长,行事向来如此,谈何狂悖?至于相府的颜面……呵呵,我一路回京,奉的是皇帝的诏书,受的是各地官府的保护,请问我屡屡受困之际,相府的人在哪里?为了相府的颜面,我还不能自救么?”
乡野女子,行为再雅致,落入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是粗鄙的。
可为了活命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问题?
若不是她在皇帝的面前,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医术,证明了自己不是妖女,上官二爷的轿辇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城门口,怎么可能亲自去接她回府?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她能说,活着才是硬道理么?
“强词夺理!”
太叔祖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节!相鼠有止,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再次被老太爷叫着去死,上官浅浅是有点生气的。
“太叔祖说这话我又不敢苟同了,人活一世,草活一春,天地法则中也不过是性命最为重要,正所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可恤,我所做的不过是天道轮回里一点求生的本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