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一下!”
还没等直真则接话,白子青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只见她的头发被梳成了双马尾,手里还攥着一根葱。
待走到近前,白子青先朝直真则鞠了个躬,而后单膝蹲在了丹渊的面前:“我说,借钱的事怎么样了?”
“啊……我还没说呢。”看着白子青的双马尾,丹渊皱着眉抬起手来,扯了扯她的头发:“教官,你这造型我绝对从哪里见过。”
“还不是你家的那姐儿俩给整的。”说着,白子青甩了甩手中的葱:“老额都着急了,这两天要再不说估计就没机会了。”
“知道了知道了。”说着,丹渊扭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直真则:“御主殿下,失陪了。关于转移朝贡的事,我们之后会再和您对接。贵国外务部,也需要您去配合沟通。”
“那我们保持联系。”
朝直真则点了点头,丹渊带着白子青走到了丹陛下,只见长公主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发卡,和丹演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内个……大姐……”扯了扯躲在自己身后的白子青,丹渊清了清嗓子对长公主说:“我找你说点儿事,行不行?”
“有事一会儿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替你家教官选一个好造型。今天逛街她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挑,说好了你们买衣服我买单的。”
回过头看了看梳着双马尾,手里拿着葱的白子青,丹渊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吧大姐,教官这五音不全的,这个打扮实在难为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狠狠扯了扯丹渊的袖子,躲在后面的白子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笑着摇了摇头,长公主站起了身来,朝着丹渊、丹演和站在一边的丹烛抬起手来,示意他们跟上自己,随即只身绕过了龙椅,朝着远处落地窗外的内苑走去了。看着长公主的背影,丹渊楞了一下,忙带着弟弟妹妹,小跑着跟了过去。
桑林殿的后面是一座五十公顷的内苑。沿着鹅卵石的羊肠小道,十几座喷泉、雕塑、花圃,并那诸多阁楼亭台均分布在蜿蜒小路的左右,在桑林苑的中央,一泓带着月色的湖水在石桥下缓缓地闪动着皎洁的光影。
月色朦胧的夜晚,微醉的长公主一边拿着湘妃扇,一边抬起桃花般的醉眼看着朦胧的月色。
“小小的射姑国,也敢在我面前称孤道寡,说起来真是丢人啊。”说着,长公主蹒跚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先父在天之灵见了,还不知道要笑话成什么样子。海外孤岛自建皇廷,堂堂天朝,竟还要屈身抚慰。这件事要是传到南章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耻笑。”
走到了羊肠小路的旁边,丹演扶着长公主,轻轻带着她来到了湖畔的小石凳上。见此,丹渊和丹烛将自己的朝服脱了下来,将衣服叠在了一起放在了石凳上做成了坐垫。
“谢谢。”
坐在了二人的朝服上,长公主望着月光下的湖水,一双丹凤眼中流露着优柔的倦意。
看着长公主那月光下白皙的面容,丹渊双手紧紧地贴着裤线,一对瞳孔映着明亮的湖水,好似深林中的野兽。
“长公主,臣有本启奏。”深深地吸了口气,丹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看到丹渊一脸的严肃,长公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摆正了身子,攥着扇子看着他。
“说吧。”
“自洪洞之变以来,长公主亲祠社稷已十有一年。宽仁有断,德业昭昭,万邦诸侯,咸歌圣政。现屈为臣爵,实实有违天命。臣斗胆,奏请长公主改元称帝,以符圣德。”
听了这话,长公主眼帘低垂了下来,随即转眼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三个亲王。
“这可不行,按照祖制……”
“什么祖制?”一听这话,丹渊提高了声音说道:“老祖宗说左家子嗣为皇帝,又没说女子不能做天子。现在咱们家的几个姑娘都能做亲王了,出个女皇帝有什么不行?”
“取巧。”说着,长公主摇了摇头,“诸王府男丁不兴,遂允准女嗣承袭藩爵。但现左家子孙可不止我一个,况且就登基一事,忠王、顺王和宁王那边是绝不会答应的。”
“大姐,您说先帝驾崩这么久了,您到现在还是个公主,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当年忠王他们说,要您以长公主之号临朝,我们这些老左家的人就觉得不妥。只因自己是天家旁支,身份卑微,才不敢多言。”
“臣也觉得有问题。”站在丹渊的身边,丹烛赶忙接话道:“都说‘朝不可一日无君’,我朝十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正主,连年号都还用的是先帝时期的广仁旧号,说出去实在惹人笑话。”
“你们不必说了!”很坚定地将湘妃扇摔在了石桌上,长公主一双丹凤眼中透着坚定:“六百年前,左右两家就为了一个皇位打了二十六年的仗。那时候双方加起来还只是几千人而已。现在你们一个个动辄起兵数万,如果真要打起来,那必定是一片尸山血海。我不忍心为一姓之私,再挑起诸王争斗,让那些外姓人跟着受苦。依着我看,如今没有皇帝,反而更好,不至于双方再起争端。”
清清的夜风中,月色伴着蝉鸣在薄雾中泛着涟漪。轻轻地叹了口气,丹渊默默地往前迈了一步,欠着身子压低了声音:
“如果姐姐决意不肯,不如我们先退一步从事。”
“退一步?”听了这话,长公主头也没回地问道。
“宴席之上我正要和姐姐陈奏:您的生父敬公,生母汪氏,直到今天都还没有追尊谥号,不如我们几个联名上个奏本,恭请追尊敬国公为敬烈皇帝,您的生母为敬烈皇后。”
“这个……”
默默地端坐在石凳上,长公主揪着月白色的朝服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随即朝丹渊摇了摇头。
“右廷,你也知道,我朝自打太宗皇帝以来,宗正大权就把握在忠王手中,自初代忠昭王,一直到现任这位。二十七代忠王,所辖宗谏寺屡屡干涉我左家天子行事,小到皇室立妃、大到追尊谥号,涉及礼制的问题没有他们的点头,那是寸步难行啊。”
说着,长公主将扇子从石桌拿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忠王凭着诸府军队,以及宗谏寺宗令,屡屡作难朝廷,说起来真是可笑。天子封藩本为安固四海,如今倒戈相向;朝廷宗正本为替天亲族,如今却威逼君权。”
“大姐,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可不一样。”坐在了长公主的身边,丹渊看着她微绯的面容说道:“之前右家独掌天下兵马,如今您的弟弟妹妹们不也在平州和安和立稳脚跟了?更不要说如今四弟也弃暗投明,情况对咱们是有利的。”
“可宗家呢?”笑着摇了摇头,长公主强笑着看了看丹渊:“太宗皇帝,当年为宗谏寺卿赐姓为宗,并赐‘卿恕九死’丹书铁券,令其世世代代监察后世帝王,必要时还能与忠王联名,参谏立储之事。”
“这个……”看了看蹲在一边的丹演和身后的丹烛,丹渊楞了一下,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几个弟弟妹妹默默不语的模样,长公主微微一笑:“当年平王府、安王府和沈王府,没能拥我为帝,其实就是害怕得罪了宗家的那些个狗头老爷吧?”
淡淡的月光下,柳丝在夜风的吹拂下悠悠摇曳着。猛地一拍桌子,丹演站起了身来。
“大姐,三哥四哥,我看他姓宗的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他们有些权势,说到底这社稷是我丹家的,还能任凭一帮臣子胡作非为不成?现在网上有好多传言,矛头直指宗谏寺的那个宗文乡,平日里不三不四的,生得五个儿子个个都是流氓。”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言。”说着,丹烛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哥对宗文乡的优遇,远超先朝历代忠王,在顺张、庆宁,包括海外的几处别业,送给宗家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宗文乡也因此一直都为大哥马首是瞻,其实就是吃了人家的嘴短。”
听了这话,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转过头来,看了看丹渊。
“右廷,自从上次清缴察部,你还没接受采访呢吧?”
“啊……是,臣嘴里一直都没个把门儿的,所以一般都不太愿意接受采访。”
“搞一次,制造一下舆论。”笑着站起身来,长公主抬起手来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趁着你的热度还没散,争取再烧一把火,这舆论如果能掌控的好,说不定能烧疼丹理这小子的屁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