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掌灯时候,罗氏在屋内翻看着账本,金桂在一边伺候笔墨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江揆芳下午回府和大温氏争吵之事。
此事不是罗氏特意打听,实在是江揆芳入府便阴沉着脸,又在二房摔了茶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大温氏想遮掩也不能把阖府的人都变成聋子。
罗氏淡淡道:“他们如今正是风头正盛,二老爷不是巴结这京都来的吏部官员嘛,江家从前那么大的名声,按道理这一官半职不难呀。”
金桂结合近日的情形道:“二老爷和朝堂吏部求个一官半职是求,可隔壁温家是圣上亲自下召的任命旨意,那是恩赐,自然是不一样的。”
罗氏冷哼一声,翻过另外一本账本:“有本事上世代姻亲的温家闹去,回到家朝自己老婆摔盆砸碗的,算个男人……”
金桂顿了顿,“小姐不是一向不喜欢二房大温氏。”
“大温氏是可恶,”罗氏烦躁地翻过几页,抬眼道:“可江揆芳更可恶。”
金桂笑了:“二房闹腾的缘由不外乎就是二老爷仕途上的事儿。”
长房嫡子江淮春在武帝末年的开春高中榜眼,却报疾返乡,缠绵病榻数月后撒手而去。兰溪江氏这般青年的致仕之才就此陨落,那将来家族的命运该往何处去,家族的责任又有谁来担当,家族的门楣何时才能显?
如今,长房能考科举的是江淮燕与江淮来,江淮燕是继室金氏所生,江老夫人一向不喜;而江淮来是石绰的遗腹子,他的身世一直令老夫人诟病是给家族蒙羞。
长房相当于被老夫人剔除在了可扶持的人选之外了,而二房江揆芳是老夫人亲生,前朝时在翰林院做过六品文官,官位虽不显,可当初有父兄在朝中的赫赫官名,京都的文人墨客也会高看他的一眼,唤他一声江才子。
罗氏不通文墨,不晓得江揆芳的文采是如何,可老夫人手上只有这么一个当过官的儿子,自然将他推到幕前,当作能抗大梁的主角。
而三房呢,自始至终就没有在老夫人的思量之中,这儿子孙子和凭空多出来似的。
罗氏嫁入江家十年多一些,对于老夫人的偏心看得真切,前几年还会忿忿不平,可这些年过下来,顾着自己的丈夫孩子才是最要紧,毕竟老夫人根本就不缺人孝敬。
罗氏对着金桂道:“二房实在找不到吏部的法子,老夫人用些银钱捐个官,寻个外放的肥缺不行么?”
金桂哪晓得世代清流的骨气与名节,也附和道:“也是个法子,就不知老夫人舍不舍银子。”
江擢蓉从院外进来,听见妻子和管事嬷嬷这样商量,还没进屋就不由大声道:“江家可是世代清流啊,每个子弟的功名都是寒窗苦读考回来的,若是真靠银子捐了官,怕是要给逐出宗谱去。”
金桂唬了一跳,“老爷,千万别说出去,是老奴无知犯错了。”
江擢蓉待下人向来亲厚,何况金桂是罗氏自幼在身侧的嬷嬷,照顾了三房上下十余年,阖府就挑不出比金桂更和三房主子亲的仆人了。
“金桂嬷嬷说笑罢了,我说出去作甚。”
金桂见江擢蓉没有怒意,讨好的问:“老爷可是吃过饭了?没吃的话,老奴去厨房下碗面条。”
江擢蓉懒懒地躺在屋内的单人塌上,道:“这个时辰了,我早就吃过了,嬷嬷别劳累了。”
罗氏站起身来,手向江擢蓉一伸,江擢蓉很有默契地脱下外衣,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