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瑷长叹一口气,冷冷笑道:
“他是个只会花钱不会算计的傻子,你跟了我这些年,却也没个长进?眼下兵荒马乱不太平,要是没几日就打到了春秋府,那些铺子说烧便烧,说抢便抢了,还留着做什么?倒不如换成地契银子放在身上。日后要是南边的打了过来,咱们照样有钱有地另置家业,要是打不过来,朝廷这边自己先乱了阵脚,咱们带着银子过江去,虽说地带不走,好歹别人也抢不去,等日后朝廷彻底败了,那一亩一寸,照样还是我的!”
金翎听如此,虽不甚明白,只听得“过江去”三字不觉心惊胆寒,她问道:
“小姐还想着过江去?是要去那大明府,找老爷他们?”
妍瑷哀叹一声,戚戚回道:
“爹他老人家被曹常德那狗东西栽赃陷害,逼得逃到了大明府。不过听金满说,那岳明娄待父亲倒也周全,还定了两家婚事,要二妹作他孙子媳妇呢。所以我想着,要是日后形势有变,咱们被逼无奈,能过江去,倒也不坏!好歹他岳家是南国一等一的大户!”
“现下倒还好,若是将来将来南边的彻底败了,老爷他们岂不是到时候,只怕咱们黄府也得跟着受牵连!”
妍瑷见金翎满眼惶恐,不禁噗嗤一笑,她道:
“要受牵连,父亲逃到南边那会子咱们早就牵连了,还等来日?要不是金满他族中在朝廷有人,左不过又送上了几笔银子,封住了那起官老爷的嘴,再难的事,还不就都了了。好歹我也嫁了,黄家是黄家,林家是林家,他们也不过只想从中捞点好处,吃饱了喝足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妍瑷说到这儿,再看看金翎,顿了顿,又叹道:
“倘若日后上头真变了心思,非要置咱们于死地,那也是命咱们只得现在做点功夫,未雨绸缪罢了!”
四
凤隐梧桐苦新泉,龙匿渊潭愁九天。
麒麟浴火得酣梦,灵龟享寿增华年!
“唱,都给我唱!”
一小小庭院内,一宽额广颐之英伟男子正戏耍着七八个俏丽妇人饮酒作歌。这男子松袍解带,赤履披发,举着酒盏在众女子中间来回扭动,欢步舞蹈,他边唱边笑道:
“难得今日艳阳高照,你们还不随老爷我一道唱,一道跳?扭扭捏捏地做那矜娇样子给谁看?晚上吹灯熄火在床上,不是个顶个都骚得没边了吗?”
众妇人听罢,便更放肆起来,一个个大唱大笑,大饮大跳,又一个个轮着上前朝那男子敬酒献媚,揉揉捏捏,搂搂抱抱。
“仕宣艳福不浅!外边已然秋去冬来,你这地界,倒依旧春色满园哪!”
经天院领相章鸿慈忽而步入园中,含笑打趣眼前这放浪形骸之癫狂男子。却道此人,正是那日李世康与岳盈福所论之文武全才侯仕宣。
这侯仕宣见章鸿慈驾到,忙叫停歌舞,近前恭顺跪拜道:
“下官给阁老请安了,您老人家今日好个兴致,怎么屈尊临贱地,来我这破园子?实叫下官惶恐不已啊。”
章鸿慈轻敲侯仕宣头顶,淡淡笑道:
“你这哪里是破园子。我看你这儿,可丝毫不逊于太后的牡丹宫。你这日子,更是过得比当今皇上还要有滋有味儿!”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下官这园子,残楼破壁的,左不过是一堆野草杂花,哪里敢跟皇家御苑相比下官这日子更是寻常得紧,左不过同夫人们喝酒唱曲解闷一阵,又哪里敢同至尊天子竞逐奢靡!领相大人取笑下官了!”
侯仕宣一面自嘲,一面扶着章鸿慈落座,又转身命一众妻房们或奉茶或垂肩,或清理茶几或置备糕点。軒軒書吧xuanxuan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