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大婚之日。
这日一早,府中上下便已经忙碌了起来,各处张灯结彩自是不说,平日里清冷的菀竹苑一时也热闹非凡。
晏慈洗漱完便坐在了铜镜前,看着琴漱为自己梳发。
一席青丝如瀑,丝缕之间平白填了几分绵绵之意。
她想到自己在北狄时,便常常是不束发的,总是散乱着这烦恼丝,奔跑在广阔的大草原之间,累了,就坐在河畔喝上一壶酒,唱一首小曲。
而如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不似当初肆意的模样了,仅仅这般坐着,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过一会,三夫人会过来给小姐上梳。”琴漱将发梳顺了后,放下木梳道。
“上梳?”晏慈闻言微愣,片刻回神后道:“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个礼俗。”
“这会还早,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不然晚间许是要饿的。”琴漱问道。
晏慈摇摇头,方才起来时嘴馋吃了一块桂花糕,此刻并没什么胃口。
琴漱倒来一杯茶放于她面前,道:“可是刚刚的桂花糕太甜了?”
晏慈接过茶喝了几口,消去了口中残留的甜腻感,才回道:“是有点,我虽喜甜,但吃不了太甜的。”
“原是这样,怪不得不常见你吃这府中的点心。”说到这,琴漱俯身轻声道。“我家小姐嗜甜,府中的厨子知道,送到咱们院子的点心总要格外甜一些。”
晏慈轻笑:“那便怪不得了,我还道是我自己许久不吃甜食,吃不了甜了。”
正说着,院子里的小丫鬟阳春进来通报到:“小姐,三夫人过来了。”
这么快?原以为她会晚些时候来,晏慈一时有些没有准备。
虽说何烟鱼是在三夫人院下长大的,与何昀兆又十分亲近,但对于三夫人,一直是客气而疏离,三夫人又是一个话少的,常年就在院子里念佛吃斋,自晏慈回来后除了来问候过她一次,便与她没什么交集了。听闻三夫人的父亲是武将出身,故虽然左相是文官,但何昀兆却是自小开始学骑射的。
“三娘。”晏慈起身微微施了个礼。
三夫人点点头,走到她身边,道:“坐下吧。”
晏慈便坐下,取过桌上的红木梳递给三夫人,道:“有劳三娘了。”
三夫人接过来,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这么快,你已经长到出嫁的年纪了。”
晏慈没有说话,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她并不是很喜欢对上三夫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总给她一种能将一切看清的错觉。
三夫人抚顺了她刚刚站起乱了的发,将梳子从上梳下,同时念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她的声音温雅如风,提高了声量念着上梳礼词,颇有几分庄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