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盻话语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
清竹宗唯一能教好扶灵的只有九嘤一人而已。
“师姐既然这样关心小师妹,与其将教导她的希望放在他人身上,倒不如早点回宗自己教她。”
“我知道师姐与小师妹初相识时关系僵硬但即便是那时候,小师妹也被师姐你管教的服服帖帖,你让她来早修她便来了你教她得人恩惠后需说谢谢她便说了。”
“这些话,若换成其他人来讲她必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春盻见九嘤表情有所松动,开口便又是几句劝说的话。
这番话听上去有理有据,便是九嘤本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屋内响起的就只有雨水拍打门檐的嘀嗒声。
九嘤沉默半晌口中忽然又干又涩。
许久过后方才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声
“嗯。”
不得不说春盻一席话确实让她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她知晓扶灵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她也知晓扶灵最怕什么、最喜欢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扶灵真正要改的,除了她本身的娇纵性格之外,更多的是她待人待物的思维与观念。
九嘤默然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
春盻说的没错这世上,真正能让扶灵改变的人,只有自己。
屋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但雨势却比来之前小了些。
此次半路回宗,九嘤并未与任何人打过招呼。
本想将香囊交给春盻便直接离开,未曾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雨虽不停,但她却没有心思再在宗里待下去。
与春盻道过别后,她便悄悄下了山,一个人去了谷阳镇。
许是前些日子养成了习惯,这日天还未亮,扶灵便早早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夜里下过一场雨,晨间寒气甚重。
被窝里温暖又舒服,若是从前,她必定会接着睡下去,可今日却不一样,无论她如何沉心静气,眼睛总是情不自禁睁开
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不断催促,让她不要再睡,快些起床。
至于是谁在催她,为何催她,她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美妙时光,不睡觉岂不是浪费人生?
扶灵不再去想那些脑海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伸手扯过被子,整个人又钻进了被窝中。
她并不知道,有人已在屋外等了她半个时辰。
早修时间将近,但她房中却不曾传出任何动静,不用想也知道,她根本不打算去参加今日的早修。
天还未亮,廊上昏沉阴暗,九嘤站在门前,整个人埋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离开时的那袭白衣,也不知夜里是去了何处,白色裙角已沾满飞灰,就连脚下的鞋子,也脏的厉害。
唯有那张精致无暇的脸庞和周身的清冷寒意,与从前无异。
凉风一阵接一阵拂过,屋前青松树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无端便生出一股萧瑟孤寂之感。
九嘤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任何喜怒。
她伸手正欲扣门,不知想起了什么,五指方才碰到门壁,又倏地停下,似是泛了怯一般。
回想前几次来找扶灵的经历,九嘤心中清楚
依扶灵的性格,这一次,是断然不会给自己开门的。
既是从门口进不去,那便只能想些别的法子。
九嘤面上浮出一些难色,再抬眼时,目光已经望向窗户。
两扇窗户虽紧紧闭着,但只需从外面轻轻一推,便能轻易打开。
天色渐渐亮起,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
九嘤不再纠结,抬步走向窗边,打算趁扶灵睡着,偷偷从窗户翻进去,将东西放下便离开。
可她哪里想到,床上的少女根本就是醒着的。
食指点在窗沿上,只微微用了些力气,窗户就松开了一道缝隙。
九嘤自觉动作已是小心翼翼,可抬眸望向屋里时,视线却正好和一双清澈灵动的水眸对上。
一瞬间窘涩感顿生
就好像做贼行窃当场被抓住一样。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九嘤的手甚至还紧紧抓着窗沿,好半天后才想起松开。
至于床上躺着的扶灵,早就震惊得连气都不敢大喘,动都不能动了。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大坏人九嘤,又回来欺负自己了!
四处除了细微的风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二人隔窗相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说话。
想起生辰会那日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慌乱感,扶灵吓得恨不得缩回被子里。
胆子终究还是小了些。
九嘤将她这幅又慌又怕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浮起各种情绪,有懊恼、有后悔,更多的,却是无措。
她知道,短时间内想修复好和扶灵的关系,已是不可能的事。
此种尴尬境地之下,她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扶灵怕自己。
怕到什么程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