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云却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单肘撑在副驾座位上,冷静指挥:“不用掉头,往前开,八百米处有个六岔口大转盘。”
陶子几脚油门就轰到大转盘,苏齐云沉稳的声音再度传来:“压慢。”
“压慢后边不就追……”
苏齐云安然看了他一眼:“压慢。”
正在此时一辆手风琴二连公交车磨磨蹭蹭拐了进来,一个车就能占上小半个转盘。苏齐云抬起胳膊,指了指那辆公交:“陶子,考验你车技的时候来了。”
“你可以啊,云大神。”
陶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脚油门直朝着公交车头轰去,在距离公交没有十米远的时候,陶子坚急打方向盘,几乎贴着公交车头,交错而过。
这样一来,奔驰车的路径迅速被公交车完全盖住。
陶子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敢松懈,赶紧趁着公交挡住他的走向,轰大油门,从第三岔口直冲向前。
“行了。”苏齐云拍了拍驾驶座,“下车。”
奔驰嘎吱一声靠边刹住,陶子一脸茫然地回头:“啊?你不是为了甩掉他们?”
“不是。”苏齐云已经拉开了驾驶室的门,“是为换人争取点时间。”
那辆手风琴公交当真又老又慢,被豪车小别了一下之后,喘着粗气好久才重新启动,吉利车的视线被挡得完完全全,什么都看不清。
四周拥得全是各个方向的车,他想绕过去都没路。
“大哥,这是要跟丢了啊!”
“少废话!”
“大哥”粗黑的大手猛地拍在喇叭上,在转盘正中央扯出尖锐的厉响。即便喇叭催得震天响,手风琴公交还是不紧不慢,晃悠悠地散着步。
“大哥!你看!这是不是刚那辆车!”
正焦躁着,忽然一辆纯黑闪电直插转盘,还没看清车牌号,那车沿着最外侧边道,一个漂亮切弯,直冲上快速通道高架入口。
副驾的人眼睛都瞪直了:“我滴个乖乖,这车,五米多长啊?!还能当F1开?”
车主陶子表示不服,这压根不是当F1开。
陶子现在几乎是揪在副驾,死死扒住窗户上方的把手,没出息地狂嚎:“我靠你当飞碟开啊!!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苏齐云淡定答,“还没切运动档呢。”
刚说完,他右手轻拨档位,抬头屏显上瞬间跳成“S”运动模式,一向稳重的大奔怒吼一声,闪电一样劈向前去,顺便收获了一路围观的目光和高举拍视频的手机。
到目的地时,陶子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副抽空灵魂的样子,只感觉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现在终于理解,苏齐云买的是轿跑帕纳梅拉而不是纯血跑车时,罗半仙的那一声长叹惋惜了。
“陶子,”苏齐云流畅地锁好车,“昨晚我睡了六个小时。”
“真的?这么久,好事啊!”
苏齐云缓缓摇了摇头:“你买来的那杯咖啡,有问题。后来回想起来,应该是安眠类药物——做手脚的人还明白我服用镇静药物,即使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异样。”
陶子快要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不是我!”
“我知道。”
他转脸看了过来,尤其认真:“你留在外面,按指令行事,万事小心。”
刚推开车门,他的袖尖却被人拉住了。
苏齐云回头,警告地扫了一眼袖尖,陶子坚像被电打了一下,立即松了手。
“我说,要不咱们还是一开始就报警吧。都这样了,我怕你进去冒险。”
“报警肯定要报。”
苏齐云瞥了他一眼:“只是我得先弄明白,他们到底拿了黄咏什么把柄,让他冒险在电话里递信号。在此之前贸然报警,不仅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黄咏接电话时,冒出来的那句奇怪的话“挺好的我,乐不知北。这妹子软,过得可精神”,如果每间隔3个字读,就是“我被软禁”。
陶子重重叹了口气。
“他把我们的仓位、交易计划卖得干干净净,你总不能因为他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个癌症的老娘,就大发慈悲吧。要是我,这人我不救。”
门开着,苏齐云就维持在一个介于走和不走之间的姿势,他想了想,坐回去关上了门:“台风来的那天,原本服务器挂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后来不是又好了么。”
苏齐云目光放空,让人摸不到他的情绪:“是大黄蹚着水去的。我到的时候,他脑袋不知被什么砸了个大洞,一脑袋都是血,还弯着腰在搬机器,连双雨鞋都没穿。”
陶子点了支烟。尽管他从不在苏齐云面前抽烟。
“……我和他忙活了一下午,救回来了一部分。这时候他从水里一出来,满腿的蚂蟥,拉开放血都不肯掉下来。那时候我问他疼么,他嘿嘿一笑,说坏了好多机器,肉疼。”
“……那他后来也出卖了……”
苏齐云打断陶子:“他出卖了Nebula,所以不得不离开Nebula,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但出卖Nebula和拯救服务器,是两码事。陶子,即使现在的走向不尽人意,也不代表大黄掏心掏肝的时候、和我们一起睡地下室的时候、投资不顺一起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假的。”
“……何况,这件事情他也很难。没什么能比得上父母在世……即使是病着。”
苏齐云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眸光粼粼闪动。
这一瞬间,他的发丝看起来分外柔软,甚至有种初绽花朵的脆弱感。
“走了。”
他瞬间收了神思,恍然又是那个冷如寒冰的苏齐云,他打开门,走进了蒙代尔会所。
陶子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拨通电话:“喂?你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