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岁的阿黛。”阿黛在心里对自己说,毫无芥蒂地接受了扈载传授给她的所有信息,她抿抿嘴,觉得脸上有什么乱糟糟腻乎乎紧绷绷的感觉,伸手想去抠,扈载抓住她的手:“阿黛,你患了病,此后你要日复一日敷药,涂药,直到十八岁。我帮你在伊萨神前许了愿。你会好起来的。”
阿黛怔怔,拂开扈载的手,跑出院子,奔下山坡。她蹲在水边,弯腰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她的脸上红红绿绿,坑坑洼洼,其丑无比,惨不忍睹。
她看着水中的自己,伸手搅动水面,水中倒影扭曲。
她站起身来,迎面扈载和杜士卡都看着她。杜士卡肩上扛着一只野兔。
“我……”她喃喃地说,“我不喜欢这样。”
杜士卡脸上肌肉痉挛,勉强笑道,“阿黛,你长大以后会变得很漂亮。你只是病了。你会好的。我保证你会好的。明天开始跟我学爬山。你要跑得快快的,不被贝墩人抓住。你知道贝墩人是坏人,他们会杀你,还会杀你的杜瞒和扈大巫。”
她顺从地点点头。
此后,他们在浣水水滨又住了两个月,阿黛接受了自己的丑陋脸孔。白天,她跟随杜士卡学习爬山寻路,学习射箭、投壶、掷石。夜晚,她会乖乖地端坐在扈大巫面前,学习一些她从来不懂的语言和知识。
恬静的浣水水边,阿黛从女孩变成了男孩,再变成小侍从。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扈大巫的改造和杜士卡的教导。
十八岁,她在心里知道自己有个目标。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十八岁后会怎么样,但至少,她的病会好。
扈大巫的身体也恢复好转,他方正的脸上赘肉肥硕,总是挤着一双老鼠一样的眯眯眼看人。
杜士卡原本饶舌,但有时却又奇怪地变得沉默寡言,偶尔会在她不注意时直直溜溜地打量她。
他们在第一场初雪到来之前离开浣水水滨,昼伏夜出,在连绵不绝的华星山群山中选择河谷地,顺着浣水南下,再坐船偷渡河澧水,沿着河澧水的支流梭罗河往南方而去。
阿黛穿着破旧小袄,椎发束冠,尽管身子仍然很瘦弱,但已经可以烧火打水,他彻底变成扈大巫的侍从。
侍从阿黛的记忆从六岁时在浣水水滨醒来开始。贝墩城和骑龙少年从他的脑海中被抹去。他不记得六岁前的任何事情。他所知道的自己,都是扈大巫和杜士卡希望他相信的自己。
他们在覆盖脚踝深的积雪中到达梭罗河畔的一个小寨子。
从篝火中站起来一大群人,内中越众而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面色如铁,左臂半只袖子晃荡,腰间佩着一把用东境最好的玄铁铸造的龙泉剑,剑柄以红铜雕刻九头凤鸟装饰。他大步走到扈大巫面前,却并没有看扈大巫,炯炯发光的双眼盯着阿黛。
“阿黛,这是悠格团长。”扈大巫将双手拢在禅衣袖筒里,对悠格团长略微弯腰致礼。
杜士卡也弯腰致礼。
阿黛礼貌地单膝下跪:“侍从阿黛见过悠格团长。”
悠格一把攥着他,凝如寒铁的五官痉挛,“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你不是我的武卫!”
茅屋里跑出一个梳着六条小辫儿的小姑娘,她穿着红艳艳的漂亮斗篷,蹦蹦跳跳走路,身后簇拥着三个比她年长些的少年武卫,一步不拉地紧跟着她。伍九文学ujiuen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