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上二楼,陈曦一眼就看见坐在骨伤科门口的陈旭。他正对着走廊另一头焦急张望,右边裤腿高高挽起,还能看到裤腿上沾染的大片血迹。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缠着厚纱布,一直包裹了大半脚掌,仅仅露出前面的脚趾。
陈曦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同时对着陈旭的方向喊了声哥。穆朝阳适时松开了拉着陈曦的手,略慢几步跟在她身后。
陈旭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就见陈曦和穆朝阳一前一后向自己走来。
昨天陈旭去穆家找陈老爷子的时候见过穆朝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家妹子一起来医院,略有些吃惊:“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陈曦两句带过遇到穆朝阳的事,便急着问陈旭腿伤如何
其实看到陈旭坐在这里腿上只裹了纱布,陈曦的心就放了大半。虽说这时候县医院条件简陋、病患也多,可陈旭要是真伤到骨头情况严重,也不至于只缠纱布让人在走廊上坐着。
陈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腿,低声回道:“蒋叔说是轻微骨裂,不用打石膏,就是这腿不能吃力,少说得养两个月。”
见陈曦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裤子上,陈旭怕妹妹担心又补充道:“你别看这血瞧着吓人,都是些皮外伤,上药一包扎就没事儿了。”
陈曦轻舒口气:“那就好,听到消息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
“让你们担心了……”陈旭说着又颓丧的嘀咕:“我原本想着赶在春耕前跟咱爸多赚点儿钱,让家里宽裕宽裕。结果这钱没赚着,人到弄废了。别说养两个月,就是一个月春耕都得耽搁。”
陈曦安慰道:“哥,春耕不是还有我嘛,至于赚钱的事儿,我另有打算,你就别为这担心了。”
陈旭想说你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能干啥,可看着妹妹一脸认真又关切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他们这边向来是四月育苗五月插秧,那时候气温看着可以,但稻田里的水却很凉。往年父母爷爷都心疼妹妹坚决不让女孩子下冷水。今年要是他不跟着插秧,只怕三人会更忙累。
陈曦没看到她爸,见走廊一端围着些人,里面有几个桃花湾的熟面孔,便对陈旭道:“那边怎么了,咱爸呢?”
陈旭长叹口气,用下颌点了点那边围着的人:“爸跟蒋叔叔都在那边……咱们村水根叔的腿被骡子踢踏,伤的很严重,医生说不尽快动手术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水根叔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肯定拿不出这笔钱。
咱爸本来张罗着让村里带现钱的给凑一些,总不能让水根叔的腿就这么废了,那一家子的生计可都指望着他呢。结果一帮人就凑出来十块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估计都怕砖厂那边拖着医药费不给。
蒋叔带着咱爸去那边找院长了,看看能不能先给水根叔把手术做了,医药费咱们再慢慢想办法补上。”
说着陈旭顿了顿,小声跟两人嘀咕:“之前听给我处置伤口那个小护士说,他们医院这几年医药费拖欠非常严重,为了这事儿院里领导还被批评了。我看蒋叔叔的面子也未必管用……”
三人这边着话,陈成栋已经和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挤出了人群。
陈曦依稀记得那中年人就是她哥说的蒋叔叔,不过见两人都眉头深锁,怕是让她哥猜对了,那位院长没同意先做手术。
陈成栋没认出穆朝阳,一眼瞧见个陌生青年与自家闺女并肩站着,看闺女的样子似乎和对方还很熟悉,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担心这里人多嘴杂,又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毕竟昨天吴家才刚闹了退亲的事。
穆朝阳见陈成栋目光不善的瞪过来,就知对方没认出自己,也猜到了陈成栋的心思,忙出声解释:“陈五叔,我是老穆家的朝阳。”
陈成栋昨天也听自家老爹说了,穆朝阳带了不少东西回来看穆老爷子。闻言略有些吃惊道:“你是朝阳!咋还来医院了,是家里有啥事儿?”
穆朝阳三两句说了遇到陈曦的经过,陈成栋一脸歉意忙对穆朝阳道了谢,又将身边的蒋建军介绍给穆朝阳,两人简单的打了招呼。
蒋建军一脸愧色:“我也没帮上啥忙……”
陈成栋知道蒋建军的难处,刚刚那位齐院长说的很清楚,不是他们狠心不管病人死活,实在是县医院被拖欠的医药费已经太多。县财政也没钱拨给他们,再开这口子他们全院的开支都得停了。
无奈叹口气,陈成栋对蒋建军道:“老蒋啊,我明白你们医院的难处,你先忙去吧。我们村一会儿还能过来人,大家再想办法凑凑。不行我再和砖厂那边跟过来的小伙子商量下,看能不能让他们那边先出点儿钱。”
蒋建军还有病人、工作,不能耽搁太久,硬塞了二十块到陈成栋手里:“这钱你先拿着,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
陈成栋知道蒋建军一家都指望他的工资过活,这钱怕是老蒋半个月的工资,可凑不齐手术的费用水根那条腿就废了,一时间难以取舍。
蒋建军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塞了钱便快步离开,陈成栋也只能对着蒋建军离开的背影叹气。
见陈成栋实在为难,穆朝阳开口道:“陈五叔,我三舅这边应该有熟人,要不我去问问看,说不准能让你们先动手术。”918918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