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护脸上惭色更深,连连摇手,道:“今天特地着便服而来,就是想着以一个寻常病人家属的身份来医馆求诊。”他回头瞪了孔继一眼,痛心疾首地说:“这孩子的祖先是五色神光孔雀,但这个孩子并非孔宣1的嫡脉。既非嫡脉,所继承的孔雀神灵自然不多。相较于在九州以灵力高强著称,代代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孔氏嫡系子弟,我那内弟实在是平凡得如同山中顽石。可他偏偏不甘于平凡,整日想着要凭一己之力修炼成同样纯正丰沛的孔雀神灵。近百年来更是一心修道,常常一闭关就是二三十年,也不养家。我妹子实在跟他过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孩子自休于孔家,来投奔我这个哥哥。”
他看着孔继,眼中的神色露了无奈:“亲生的妹子、外甥,我总不能不管。我妹妹毕竟还年轻,总不能永远住在我这里倒不是我容不下她,只是女人嘛,终究还是要有夫家的庇佑才是真正的安稳。所以我就让妹妹把孩子留下,她自己再去找个好人家。好在妹妹虽然生过孩子,倒也仍有七八分的姿色,五十年前嫁去了京城。只是夫家在京中很有些地位,即使妹妹是做侧室的,到底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宣称曾经还有个孩子。一开始过个三五年还能偷偷回来一次,后来又生了个孩子,回来的就越来越少,算起来上次回云都郡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孩子从小没有父亲教导,近年连母亲也不在身边了,更是顽劣,整天在云都郡里无聊闲逛,滋事打架。今天砸了人家的店铺,明天打伤了人,后天又霸占了漂亮的姑娘……”
说到这里,他脸上已全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原应严加管教,可我公务繁忙,自己也有三个孩子,实在是顾不过来,很多时候只能用钱去补救他闯的祸。久而久之,这孩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如今终于闯出大祸,殃及自身,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因为这个医蛊,每天不是头疼得满地打滚,就是咳得吐血。发了几次高烧,上吐下泻更是家常便饭,最厉害的一次,叫喊着说有虫子在啃他的脏腑,有人在剥他的皮,痛不欲生……”说着狠狠地向孔继使了个眼色。
孔继原来扶着随从阿雳的手,面无表情地站在崇护身后。应该是这些日子被医蛊折磨得厉害,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气,黯淡无光。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时见舅父狠瞪自己,猛地跪倒。腿上似乎有医蛊虚映的伤痛,这一跪,几乎是扑倒在地上,扯动伤处,疼得面目扭曲。好一会儿后,才眼睛看着地面,机械地说:“之前是我混蛋,冲撞了神农小姐,还仗势欺人害死了铁匠家的孙子。为这事,舅父已经狠狠地责罚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崇护接着向藿和青蘘好言好语:“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还请两位医生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替他解了身上的医蛊吧!”
藿没有吭声,青蘘为难地说:“不是我们要计较,而是真的解不了。”
崇护忙急急地对藿说:“我倒是查出给小甥种医蛊的是芜榖医馆的馆主。也曾准备了厚礼去求他替小甥解蛊。可谁知道馆主在芜榖医馆周围下了禁制,别的病人出入自如,偏我舅甥二人无法靠近医馆十丈之内。我曾请正要进医馆看病的病人帮忙给钦原馆主带个话,可人家一旦答应帮忙,就立刻被禁制拦截在外了。明摆着钦原不愿解蛊。而且这些日子我也查阅了一些古籍,传说这医蛊若是自种自解,种蛊之人便会遭到蛊虫反噬,钦原不肯解蛊也是情理之中。我们只能找别的医生解蛊。神农氏的医术冠绝天下,如果藿医生解不了,那普天之下恐怕就真的没有人可以解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大箱子,说:“我知道解医蛊不是容易的事,一定需要各种灵草,灵药。虽然天下皆知丹雄石从来不缺好药,只是许多灵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冒昧将家里的屯藏多带一点来,以备不时之需。不管用不用得到,用不用得完,这些灵草、灵药都捐给丹雄石。借神农氏之手救治苍生,总好过被我等俗人堆在仓库里不见天日。也算我替小甥弥补之前造下的罪孽。”一边说着,一边命人一个个掀开箱盖。
随着箱盖一个个地被掀开,躲在一边看热闹的一玥惊讶得合不拢嘴,她轻声对身边的周允之感叹:“哇,他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那个白的是极北之地的冰玉红的是汤谷扶桑黄的是玉山桃胶蓝的……天哪!”一玥指着箱子里楠木架托着的一颗蓝色的明珠说:“你看到那颗蓝色的珠子了吗?那是嚻水里鰼鰼鱼妖的内丹!丹雄石的药库里有一颗,只有这颗的一半大,色泽也没有这颗这么鲜艳纯净。青蘘都稀罕得很,说是千年不遇的珍品了。”一玥这段日子又读了几本羊皮卷,藿也默许她每天去细料库里学习一个时辰,一段时间下来,倒也认识了许多奇物。周允之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些宝贝,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玥的唠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藿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些箱子一眼,冷冷地说:“若是药多、药好就能治病,那这天下就没有死人了。”千书吧qian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