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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史

赵长婴看着姝和,不说一句话。    李姝和颦黛,眉间的愁绪挥之不去,她道,“孤和你说过,别回头。”    “你为何不听呢?”    偏偏要我难做。    赵长婴深知李姝和何等心软,他甚至觉得姝和太不像个帝王。    说得两三句,话就软下来。    他笑,“陛下不是希望长婴活得好吗?”    李姝和攥紧粉拳,“对,可是……”    “没有可是,”他拿出那长命锁放在她手里,“上昭净河之神会护着李家嫡系。”    “陛下,我并非你的后顾之忧。”    他伸手牵李姝和,“为义节而死,何其幸也。”    总好过溘死流亡,或卧榻病逝。    李姝和知晓他也是块石头,顽固的不行。    她掐准二三赵长婴的怯弱和对意中人的思念,怀着希冀愿他自此远离阳昭。    早知他还是要回来,何苦费这心。    李姝和握紧他的手,“这阳昭宫一点也不安全。”    “我知晓。”    “很多人虎视眈眈,一有不慎,命难保。”    “你还在,所以我不能走。”    李姝和声儿里带着哭,“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    长婴抱她,“陛下,如若,我活的不好,为何要活着呢?”    我愿福厚少年死。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姝和觉得,哪怕她最后真的驾鹤西去,他也迟早会想开的。    但她哪里犟的过他啊。    说起固执的得道高人,赵长婴才是。    姝和也伸手抱他,“孤……知道了。”    “但你一定要听孤的话。”    赵长婴捧她的脸,笑着说,“好……”    —摄政王府—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李綮在府院里,在榕树下小憩。    他实在太累了。    李知蕙在掭笔绘一牡丹,浓淡适中,极尽相似。    她停笔后后,看着李綮,不由在心中啧啧两声。    唉,她以后的夫君也一定要这般容貌,否则怎对得起师父养刁了的她的目睛呢?    李綮在她的注视下,悠悠转醒。    “绘完了?”    李知蕙点点头。    “那你回去吧,”李綮添一句,“今日应是办宴之时。”    李知蕙当然知晓,但她扁了扁嘴,撒娇道,“可是师父,你想想啊,郡主府现下尘大得很,此时去不是受罪吗?”    李綮锁着眉,“主人家办宴不亲自操持,会有不甚重视之嫌。”    “师父——”李知蕙唤道,“你就是太亲力亲为,才把自己给累坏了。”    李知蕙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副你希望我被累坏吗的表情。    但李綮并未松口,单说,“回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徒弟是怎么想的,不过是因为这宴是李姝和看在她父亲武王的面子上办的,故而她根本不想上心。    怎么十六七岁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一样。    李知蕙低头“哦”一声,福礼告退。    恰好此时晋守从李知蕙身边擦肩而过,晋守颔首以示敬意。    继而晋守便来到摄政王跟前,报了事。    李綮听到“苏秘书丞一案”时,眉峰聚。    昭平史……    上昭律法,未水落石出,不得定罪。    于是苏秘书丞一案就一直拖到现在。    昭平史是上昭史书。除却现在正在编撰的卷十七,其余都在藏书阁。    显然李綮也不知道盗史是什么癖好,但这意味着,上昭断史。    昭平史记载国之大事,战伐,祭祀,朝官功勋等。    但也有女帝所为,毕竟帝君为国之根本,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上昭。    历代只有李家嫡系与摄政王才可阅昭平史。    他忽而问晋守,“丢失的昭平史是第几卷?”    晋守思索片刻,答,“昭平史第十五卷。”    李綮锁眉,那是记载宁昭十年至二十四年的卷书。    可惜他阅书时,只粗略记了大事,并不曾细究,现下要他逐字逐句忆来,简直天方夜谭。    先帝可说是半生碌碌无为,李綮没那么多闲心管人的私事。    但不可置否,盗贼与先帝间,必有千丝关联。    李綮阖眸,思了须臾,道,“入宫。”    —倚叙殿—  仲春本就要暖起来了,但倚叙还是烧着银碳,常人要是在里面待个半个时辰,定是要闷出汗的。    但姝和怕冷不怕热,她乐得在倚叙里着春服,对她来说倒也适中。    这时若要在倚叙待的时辰长,就得换件夏衣。    李綮来时,赵长婴也在。    摄政王并不讶异,只一礼向李姝和问安。    李姝和拔高了音问,“免礼,何事?”    李綮道,“陛下是否已闻苏秘书丞一案?”    李姝和瞧了眼赵长婴,继而答,“不错。”    “丢失的昭平史是第十五卷,陛下可晓?”    “此事不晓。”李姝和如实说,“昭平史丢失第几卷与案子有关吗?”    李綮点头,细分析,“历时一月余,证据寥寥,难以定罪,此时尚不可断言苏秘书丞是盗窃之人。”    “现有二状况,但无一例外是与先帝有关,想来您是最亲于先帝之人,臣斗胆,所问之事请您如实答。”    “李綮,”李姝和颦黛,“你这是叫孤为难。”    她母皇做过什么好事吗?    母皇做的事,说好听点是风流。    正因母皇如此,李姝和才这样心疼李知蕙的阿爹武王李赫。    李綮目光无惧,“上昭法,犯案事无大小,必以情。”    如若不知缘由,案无从下手不说,也对不起那句“必以情”。    姝和想,苏秘书丞应就是苏息的父亲了。    她并不想苏息难过。    但她是上昭的帝王啊。    李姝和沉默良久,答,“好。”    赵长婴不知该说什么,究竟是因为李綮遮掩的太好,还是他根本无心帝位。    他的言行举止不曾有过跋扈之意,甚至无半分将为胜利者的喜悦和得意。    但令人费解的是,昭平史明明丢失的是先帝十年至二十四年的第十五卷。    可这和李姝和有什么关系?她是先帝十八年才降生的啊。    李綮可别是诓李姝和的吧。    她至多知晓先帝二十三年至三十一年的事。    此时晋守来,将一沓宣纸交于李綮。    李姝和看到,上有墨迹,只不过隔得太远,她看不清。    李綮蓦然开口,“先帝可擅饮酒或擅酿酒?”    姝和想了想,“擅饮。”    她母皇连琴棋书画都不让她学,自己又怎么会去屈尊去酿酒呢?    “最喜饮何酒?”    李姝和这次倒毫不犹豫,“莲花白。”    因为母皇最喜饮,所以她也可以贪一两杯,不至于像母皇喜欢喝的大醉酩酊,她只冬日常饮,因可以暖一暖身。    李綮点头,从那沓纸上抽出其中一张宣纸,令晋守递去,问,“陛下是否见过?”    姝和接来,细细看了。    酒坛子确实是最普通不过的酒坛子了,但上头书有一行字,显然是画者有意而为之。    但任是谁画,酒坛上多出一行字,也会觉得奇怪不已吧。    酒坛上的字是:闲出青山,翩来沿溪。    姝和嗯一声,“确实见过,母皇也有一坛。”    “现下在何处?”    李姝和当然记得,“在母皇陵墓中。”    这是她母皇最特殊的一样陪葬品,所以姝和记得,且印象深刻。    她的母皇爱极了珠宝玉石,陵墓可说是富丽堂皇,在位三十一年中,多番修改。    但母皇却在棺椁边处埋下一坛酒。    她也曾以为那是母皇的嗜酒如命。    “是何人所制?”李綮声平无涟漪。    “孤想想……”李姝和低眸颦眉,突然眼前一亮,“是母皇的苏侍君!”    苏侍君。    是苏秘书丞吗?    李綮长舒一口气,又问道,“除酌酒外,先帝还喜什么风雅事?”    姝和不明白的摇摇头。    什么是风雅事?    李綮道,“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诸如此类。 ”    李姝和眨了眨眸,她这个不懂风雅的白.痴,居然还做过几样风雅事。    她确实不懂风雅,她只会让她自己做舒心的事。    是否雅,与她无关。    李姝和思量一会,云,“除却酌酒,还有品茗。”    阳昭的贡茶从来不差,故而她母皇在品茗上,可说十分十的刁了。    想到这个,李姝和不禁有些感慨,为什么连烹茶的水,都那般讲究啊。    李綮续问,“那陛下可知道,苏侍君是否会品茗?”    “孤极少听母皇说起苏侍君。”    她偶然提起一次,都看见母皇神色沉的很。    “陛下见过苏侍君吗?”    李姝和认真道,“孤未出生前二三年,他就殁了。”    一问一答近半个时辰,李綮才一礼告退。    赵长婴替她斟茶。    晋守这个猴急的,憋了一路没说话,直至到了摄政王府,他便叫道,“王爷。”    李綮清楚地知道他要问什么。    能憋到现在,李綮觉得他是极大的进步了。    “苏侍君……”    “他是苏秘书丞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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