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泠儿煮好肉粥,还炖了爹爹最爱喝的山鸡汤哦!”苏清河刚踏进门,苏泠儿一把抱住他,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成就。 苏清河溺爱的摸了摸苏泠儿的头笑道:“哦,我的泠儿还会烧饭?我怎么不知道?” 苏泠儿小嘴一翘,不高兴的道:“泠儿早就会了,以前泠儿也给爹爹烧过啊,只不过没有和爹爹说罢了!” “哦?是吗?”苏清河仰头思索,似乎在想他什么时候吃得饭有不一样的。苏清河为人和善,就算是下人烧的饭不好吃,他也会不动声色地吃完,而不是去责备。 “爹爹还把泠儿当做小孩子。”苏泠儿小嘴撅得更长了,苏清河一看,不禁莞尔,抱起苏泠儿凌空打了个转,笑道:“那你大么?有多大?走,开饭了!爹爹一定好好地品尝泠儿的手艺!” 竹楼中的笑语阵阵传出,明渊听着听着,不禁陷入了沉思。想当年,他和母亲在盈民之州的那个小镇上不也是很快乐么?可是那一切都在十年前消失了!欢笑、母爱、幸福,似乎与他无缘,永远!永远! 泪水无声地滑入口中,明渊愣了愣。 泪,是泪! 他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原来他还会流泪!明渊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泪水回到眼中,可是那似乎并不有效! 苏泠儿敲了敲门端着木盘走进明渊睡的房间,很高兴的要喂明渊吃,“爹爹说,饭压病,多吃饭,才能有力气养病啊!”苏泠儿一本正经地道。明渊微笑道,“如此,多谢小妹妹了!” 苏泠儿腼腆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看苏泠儿一副大人模样,明渊心中一热。再看一个大碗里几乎盛得都是山鸡之精华,明渊不禁多看了这位苏泠儿一会,心中竟然出人意料的感动不已,“多谢小妹妹!” 夜已深了! 一弯惨淡的新月挂于寒穹,微弱的月光更映衬冬夜里苍凉的雪景来! 竹楼外,两行脚印一直延伸到数丈外的竹林小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白衣狐裘的明渊对着一个黑影深深一拜! “你真不像一个杀手!”苏清河道。 “杀手是要怎样?” “冷酷、果断、凌厉且……无情!” “不错!” “可你……一样都没有!” “我不配做杀手!” “也许你这样的杀手才最可怕!” 明渊苦笑一声,道:“三年前,我是苏前辈所定义的杀手!十分合格!七年中大小三十余次刺杀从未失手!” “可后来你变了?敛去了锋芒的利剑,在黑暗中更易施展!”苏清河反问,脸上却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 “不!是再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杀手!我用了三年的时间重新认识自己!” 苏清河一阵沉默。 半晌,苏清河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是你最后猎物?是吧,凋魂猎人!” 凋魂杀手向来好以猎人自居,所杀之人自然成了猎人手中的猎物了! “是!”似乎很沉重,明渊答道。 “必杀?” “必杀!”明渊斩钉截铁地答道,因为这次行动关乎他今后的生活,成功,他便可向墨痕递交退出凋魂门的请辞信。 “好,明日此时,我在南面松林中等你!苏清河仰天大笑,直震得竹叶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你说等我来救你的!” “不杀又怎么救?”话音落时人已无踪。 明渊一阵茫然,什么是不杀怎么救?杀了,又如何救?他又没有起死回生之能。明渊看着簌簌而落的积雪,心中突然又一阵剧痛,又一阵狂喜! 必杀! 教他如何杀? 可是,救! 又让他如何救! 那个苏清河…… 明渊拂着胸口微喘。 杀吧!杀了他,他便可以隐退江湖,不再囿于此中恩怨。可是明日他又将看到……看到自己的影子么,看到苏泠儿绝望而愤怒的眼神! 三年前,那个深沉的夜,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陪伴了他三年。三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中度过,他忘不了那种眼神,愤怒,仇恨,一如十年前的他,挣扎在死亡与生存的边缘,满心满心的仇恨!只有仇恨! 也只有仇恨,造就了三年以前的他,冷酷无情近乎没有人性,如同天地间行走的活死人。 没有灵魂! 没有思想! 有的只是一颗被仇恨填满的心,黑沉沉的长剑,杀!杀!杀! “什么人?”不远处传来衣袂破空声,明渊纵身往声音来源处跃去,几个起纵,已经略过数十丈,不远处的松林岗上隐约一个苗条的影子。 “璕?”明渊略显惊讶! 黑衣女子璕淡淡一笑,“三年了,别来无恙!” “嗯……你……还好么?”明渊想起三年前竟然支唔起来! 黑衣女子璕苦涩一笑,“好,好得很。”她顿了顿,又道:“明渊,你变了!难怪门主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我当时还不解呢!你是不打算杀苏清河了?” “杀!”明渊淡淡地道。 “你没了杀心、也没了杀气!不可能胜过苏清河。”璕望着天边惨淡的弯月,道:“你的心,淡了么?三年前,到底发生了甚麽?你终究不肯说。” 明渊咬了咬牙道“没什么,你走吧!回去告诉大哥,苏清河,我会杀的,请他放心!” “他放心,我不放心!” 明渊道:“我若是会死,早就死了,你我哪能还在这里说话这里?” “你要离开?离开凋魂门?”璕喊住要转身离去的明渊。 明渊脚步顿了顿,仍然踏步离去! “所以门主派轩和喻阻杀你!” “轩?喻?”明渊一顿,他知道那两个双生子,最是厉害,凭他一人之力要想胜他们几乎是不可能!明渊转过身沉吟半晌,许久朝璕深深一躬,道:“生死有命,就算死,也无悔。渊多谢姐姐告知!” “姐姐?呵呵……只是姐姐?这算什么?”璕扬起长发凌乱的螓首,强阻止满盈的泪水,对着虚空痴痴地道:“姐姐?弟弟?那三年前……那算什么?” 明渊听得三年前,身体猛地一震,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三年前,三年前……”他不敢去想。明渊转过头避开璕泪水盈框的双眸,胸口好像挨了沉重的一锤,“对不起……我……”三年前他在墨痕和璕面前的醉后承诺,承诺给璕一生一世的守护,他不是不知道璕对他的照顾,但他更明白墨痕对璕璕的情义,那晚璕以自身名节相许明渊,他竟然浑浑噩噩地答应了,自此,他和墨痕形同陌路,和璕也如陌生人。而这也是他要离开凋魂门的原因之一。 璕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走到明渊面前,抬起纤细葱白似的十指,慢慢地,轻轻地捧起那张俊俏忧郁的容颜,道:“我不要道歉……渊,你知道……” 璕已经不记得是甚麽时候开始痴迷于这个喜欢深夜独自练剑,独自行走的白衣少年。孤绝的身影,唯有一柄黑沉沉的长剑相伴。他每次执行任务,素来冷心绝情的她为他担忧,整夜辗转难眠,直到见他一身白衣无恙归来!尽管,她已经知道,暗杀,他早已以后来之躯凌驾于她之上;尽管,她知道,江湖上,他已是少有对手,传为凋魂三大神话之一。 她,默默地惦记着他,无时无刻不。 可是,他却依旧一身白衣,孤独的行走在寒冷的夜。对她,最礼貌的也不过是一抹淡淡的甚至有些清冷的笑。 她关心着他,不动声色,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璕轻轻地环住明渊的腰身,脸庞贴在他坚实的胸膛,哽咽着。 “姐姐,你永远是明渊的姐姐。”明渊顿了顿,“不管明渊身在何处,都在心中祝愿姐姐一生平安!” 璕贝齿紧咬下唇,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踉跄退出几步。 明渊终于垂下了头,双膝缓缓弯曲,整个人跪倒在雪地中。可是他只看到眼前划过墨色衣袂,和渐渐远去的咯吱声。而她,留下的只是飘落在他脸颊上的一滴泪,冷冷的! 是雪在□□么?还是他的心在□□? “对不起,璕。明渊此心早没,不可能去爱任何人。” 这是一支百骑黑马冲破月光夜色呼啸而来,马上黑衣人头戴斗笠,背上斜插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