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女孩道:“这,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事关姑娘家的清白,不比得别的。 另一人也说:“是啊,恐怕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英王殿下不能娶她了,总是该避着她才对。可我听说,魏紫吾前两天才从宫里回侯府……魏贵妃与英王照样疼她呢。” 那女孩笑了笑,道:“你们想想,魏紫吾那个样子,英王哪里舍得避着她呀。就算是她已被人给……虽不能做妻,怕是也还有一大堆男人想抢着她做妾的。” 这下另三人都听出绿衣女孩对魏紫吾深重的敌意了,一时又沉默起来。 这绿衣女孩背景并不小,名叫周漓慧,父亲是凉州大都督,按理说有这样的父亲,她在贵女圈的地位本不该如此普通。但因为她本身性格实在不讨喜,更遑谈个人魅力,自然就没有什么好人缘。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令拂来了。” 果然见萧令拂走进来,一派清毓端华。 众人纷纷笑着向萧令拂打招呼,目光无不艳羡,因为都知道她最有可能做太子妃。 有些女孩甚至想的是,先与萧令拂打好关系,若是萧令拂做了太子妃,等她们做个什么太子侧妃、良娣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不过,温蜜虽然邀请了萧令拂,接待对方的态度却很冷淡。 倒是魏紫吾到的时候,温蜜格外的热情:“魏二,你可算是来了!” 众女一听魏紫吾到了,全都转头看过去。 魏紫吾今日穿着水蓝绣七宝边的袍褂,外面套着宝蓝刻丝比甲,鲜亮的蓝色衬得她越发肤光胜雪,偏偏她还把本身粉嫩的嘴唇涂了艳红色的口脂,强烈的颜色对比,让那张脸蛋透着少见的清艳。 “寿星,十六岁芳辰吉祥。”魏紫吾将备好的礼交给温蜜。 温蜜接过礼物,压低声音说:“喂,魏二,我的生辰你也不给我点面子,打扮得这样漂亮?” 魏紫吾笑了起来,道:“放心,谁也抢不走温大小姐的风头。” 温蜜的确也好看。一身棠红蝶恋花覃缎镶银鼠滚边的袄裙,头上圆髻围着一圈嵌明珠累金花冠,是甜美的长相,笑起来还有个梨涡。人如其名。 人都到了,自然便开席。 用完膳后,周漓慧又拉着另两个姑娘,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完依旧不忘加一句:“不过,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听别人说的……听谁?都不知真假,你就四处嚼舌?” 突然响起一道女子嗓音,很轻,却冷如冰封般的,令周漓慧浑身僵了一僵。 她转过身,站在她眼前的,可不正是魏紫吾。 魏紫吾控制着被气得轻颤的身体,知道自己必须得冷静。 另两个女孩立即慌张不安起来。过去,她们习惯了仰望魏紫吾,即使现在魏家已非从前,也只敢背地里说她的不好。 魏紫吾道:“周漓慧,你口中知情的表姐是谁?我倒要找她来对质,问个清楚,这般在背后编排毁人清白的谣言,用心何在?” 她冷眼看着对方,声音并不算高,听不出怒火,却莫名叫周漓慧背上生凉。 周围的小姑娘见出了事,早就齐齐围过来。 大概听出怎么一回事,众人见魏紫吾并非紧张地自证名节,而是一开始就咬定周漓慧是在散布谣言,加上这完全不怕将事闹大的态度,已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她的清白。 而周漓慧则面色焦躁,更显得没有底气。 魏紫吾又道:“过河东曲风峡的时候,我的确遇到流寇,但是从未被掳走。我总共带了家仆近百人,尚存八十人。除了这所有人,宁绩宁将军正好也在场,都可以为我作证。” 宁绩乃是肃国公府世子唯一的嫡子,如今在河东统兵,说话自然是可信的。魏紫吾都能说出证人了,别的人无凭无据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 周漓慧脸上烧成殷红一片。 “周漓慧,若是你说不出你口中的‘表姐’是何人……”魏紫吾看着她:“我只当造谣的人根本就是你。” 听到这句话,周漓慧顿时慌了,但她想起了什么,底气又足了一些。索性道:“我答应我表姐不说出她的。懒得理你,我要先走了。” 魏紫吾却道:“说清楚再走,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她话一落,遇清便已上前拦住周漓慧,周漓慧身边也带着婢女,却比不上遇清的身手出众,自然是被制住了。 周漓慧气坏了:“魏紫吾,你怎么敢……?你凭什么扣下我!”随即命自己的婢女:“你们赶紧去找我大哥、二哥过来,看魏紫吾敢不敢不放我?若不是我爹在凉州,信不信我让我爹也过来。” 魏紫吾慢慢道:“管你叫谁来,我只争一个‘理’字。” 她不讨这个公道,怕是以后更多人将她当软柿子捏。 须知三人成虎,待大家都这样“听说”“据说”地传开了,无论魏紫吾怎样解释,也抹不去 “失贞”之名。最重要的是,她母亲在父亲病后心情原就不大好,若是再听到她“失贞”的传言,怕是更要积郁成疾。 温蜜身为今日宴请的主人,已赶了过来,道:“漓慧,要不你就向魏二认个错。就算这谣言不是你最先说,但你跟着胡乱传,也是不对。” 周漓慧看一眼温蜜,见她居然帮着魏紫吾说话,一时没有答腔。 周围说话的渐渐更多了,工部尚书家的秦佩一直是魏紫吾的忠实拥趸者,更是道:“就是,你还叫两个哥哥过来做什么?两个大男人欺负紫吾一个小姑娘么?” 见说话的大都帮着魏紫吾,周漓慧没办法,只得承认是她错了,向魏紫吾囫囵道了个歉,说自己不该嘴碎乱说话。 魏紫吾看她一会儿,缓缓别开眼,算是暂了此事。 至少,不会再叫人以为她真被匪寇劫走过。 这天地单寒,马球捶丸什么的还不到时节,投壶下棋又腻得慌,温蜜特地选择和峻楼,正是为了让众人吃过饭后,还能有杂耍歌舞观赏。 魏紫吾和小姐妹在包厢又坐了一阵,听见外面廊上有人娇滴滴的请安声:“英王殿下。” 自古夺嫡过程波诡云谲,不到最后难见分晓。英王毕竟还是凤子龙孙,且此前大有作为,只要大局一日未定,谁也不敢对他不敬。更何况,大乾的皇子个个相貌出众,又文修武蔚,小姑娘们在优秀男子面前大都是注重形象的。 魏紫吾回过头,果然是顾见绪。 周漓慧当然也看见了顾见绪,立即笑了笑,顾见绪看她一眼,平淡收回视线。 顾见绪道:“婼婼,我打算去看木丁,想着你在和峻楼这边,顺道过来接你。” 魏紫吾便向温蜜、秦佩等人告别。 周漓慧见顾见绪只顾带着魏紫吾走,除了最初看自己一眼,后来就全副心思都放到魏紫吾身上,狠狠跺了跺脚。 魏紫吾今日到底是受了委屈,其实她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是千娇百宠长大,被人这般诋毁,难免需要有个自我缓和的过程。顾见绪从小对她呵护,这个时候她就要比平时要依赖人一些。 两兄妹坐在马车里,顾见绪很快感受到了魏紫吾有别于平时的情绪,看着魏紫吾此刻微露柔弱迷茫的眼睛,顾见绪心中一荡。 他轻拍拍她的背,道:“婼婼,你记着,无论任何时候,表哥都是你的依靠。” 魏紫吾点点头。 而太子刚从燕陵办完皇帝交代的事回京,少詹事顾况便来到东宫,向他禀报了和峻楼风波一事。 想了想,顾况加一句:“魏二姑娘平时都不让英王坐她的马车,今日却让英王入了车内,从四方街到侯府,两个人一直都在马车里。” 太子听完,面容线条变得极为冷酷,半晌才微微一哂:“去查清楚,是不是顾见绪让周漓慧造谣。”片刻后道:“我记得周漓慧的哥哥周文森正在和贺行安竞争关内粮道……” 顾况立即明了太子的意思,道:“是。臣这就去办。” 太子沉默片刻,又道:“你不是说魏紫吾约我,告诉她就今日晚上。” 顾况一愣,继续答是,立即领命下去了。 *** 冬日的天黑得早,酉时末的夜已如同凝墨。 魏紫吾站在“飞来烟渚”顶楼雅室的窗扇前,眺望缓慢流淌的黎河。她有些不安,因为天色太黑,且她等的人是顾见邃。 前几天,她让人给顾况递了帖子,求见太子。 顾况给她的答复,说太子殿下同意见她,但时间和地点,均由太子定。太子称近日白天都没有时间,就今日晚上得闲。地点定在闻名京城的“飞来烟渚”。 有求于人,魏紫吾犹豫之后,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