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会让人打心里感到温暖甜蜜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没有的?自打知道郝敏只是为了钱就要跟他分手之后就没再有过了吧?也有十几年了,当年那个刚出校门意气风发的飒飒青年,如今也只能靠风度和内涵出来混了。 默默品味着自己此刻夹杂着几许涩意的喜悦,黄建军的目光依然舍不得从人身上拿开。就算越看越觉得自惭形秽,什么岁月无情啊、什么饱经沧桑啊、什么昨日黄花啊…,这些仅仅40多个小时前他想都没想过这辈子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词儿,现在不用打奔儿的直从心底里头往外蹦。但,他就是舍不得不看,她的笑是那么的纯粹动人,就像一捧盛放在野外的迎春花,简洁朴素、清新扑面,还带着让人抵御不了的朝气蓬勃。伴着小嘴咕咕哝哝,白皙的侧脸儿上不时浮起一个小小的酒窝,简直就像个三、五岁的孩子正跟自己玩得欢。 早上,连抽带扔地糟践了一包烟,黄建军也没能把自己的心火降下来。现在的她,还真不如当初那个他以为只是一读个蒙钱高职的野模儿淳于嫣。 可当初她只不过是个行为不检的姑娘时,他都放不下了。现下,又怎么放得了手?至于形为不检,十有八九是自己误会了。若是真的如自己先前所料,除了帮着她改还能怎么样?人谁无过呢?改了就好,改了就好啊。反正来之前自己也没觉得她是个多清白的人。 认了认了吧,他就是喜欢上她了怎么办?之前连她那个身份都放不了手了,现在,不就是难度高点儿吗?反正不管她是谁都好,不追到自己身边,他这辈子都别想安乐了。 真正彻底想明白了的黄建军,也打开了全功率模式,利用自己的关系网,以火箭都未必及得上的速度跟叶教授搭上了关系,又在来之前,抓紧时间飞速去商场里给准小女友挑零食,耐心的让卖东西的导购小姐直羡慕,:“是给孩子选吧?您女儿可真幸福”说得黄建军瀑布汗。 飞机降落,一行人出机场后直接上了黄建军事先安排好的车。直奔陈瑾教授家而去。 二位昔日的同窗、现在的同院见面之后免不了的一阵寒暄。迎着叶教授往自己家走,身后暂为陪客的黄建军也跟了上来。 烦不烦啊,走哪跟哪儿。不奈地压下心里的情绪,跟在老师身后,淳于嫣除了腹诽不敢有丝毫表示。 暗铜色的大门前,黄建军陪客加随员的角色扮得很是到位,见两位大佬聊得正欢,侧身小抢一步,伸手按铃。 “ ” 门启处,门里门外,三对大眼睛同时瞪起。 几个人难得的心想一处。 “怎么会是他?”站在门前等着跟人打招呼,准备把随员角色一扮到底的黄建军傻了。 “怎么是他?”站在两位教授身后探头,满眼好奇的淳于嫣也傻了。 “怎么会是他和她?她们是一起来的?”打开门,被安排好热情欢迎老师同窗的旭磊双份儿傻。 “小旭,还在这儿楞着干吗?还不快让大家进去”见一群人明显地楞在当地,陈教授赶紧提醒自己爱徒。 “各位请,快,里头请,师母已经泡好茶了。”旭磊率先转回正常频道。 “你知道他在这儿?”难得地主动看向黄建军,淳于嫣眼神发问? “不知道”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知道吗?黄建军怕眼神说明不了问题,免费附带肩膀动作。 进到室内,由陈教授夫人主导,安排众人在明亮的客厅里落座。三人又是免不了的一阵寒暄。 “这是淳于嫣,我最小的徒弟,”说得正热乎的叶教授回身叫过淳于嫣献宝。 “陈教授好”弯身行礼,淳于嫣甜甜地叫。 “喔,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小未成年?”淳于嫣还不知道在自家校里各位大佬的传唱下,自己早已名声在外。被陈瑾这么一说,又红了一张小脸儿。 “什么未成年,我徒弟已经18岁了,”看见淳于嫣窘得不得了的样子,叶教授也笑:“昨天刚过的生日!”末了还不忘记在火上浇一瓢油。 “” 她最怕这个了,又拿她年龄小开玩笑。 “行了,你们两个,多大岁数了,还拿人小姑娘开玩笑”陈师母拉过淳于嫣,:“来,跟师母到这边来。”回身把旭磊推了出去,:“要开也行,老陈,把你自己的宝贝贡献出来吗” “她还不愿意了,来旭磊,见过叶老师” “叶教授好”旭磊也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 好容易脱离苦海的淳于嫣暂时也顾不得黄建军了,坐在他旁边的老滕扶手摇上,乖乖地陪陈师母聊天。 “小同学今年才18?”剥着橙子,陈夫人曲音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嗯” “多大上的大学啊”能被老叶称为徒弟可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15” “哟,那你什么时候跟的老叶啊?”从事教育多年的曲音并不奇怪淳于嫣大学读的早,比她年龄还小就上大学的孩子也有的是。问题是15岁才上大学,现在不过也才是大三,一个本科都没毕业的学生有什么资格让老叶带出来呀? “大一的时候” “你在组里负责后勤保障?”见小姑娘样子乖乖的又透着灵气,曲音理所当然地推断。 “不,不全是,我”淳于嫣有点儿接不上陈师母的话:“我,我还负责技术构建和数据演算部分”没太敢否认,可也没敢撒谎顺着她认下来。 “老师,您家的茶可真好喝,以后我可得常来麻烦您了”黄建军适时接过话题。 “这老师可是非常欢迎,你可要真的常来才好”曲音退休有几年了,真心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常来看看。 黄建军陪着陈夫人顺着话题往下聊,总算解了淳于嫣的针毡之围。 中国人重聚的必经流程就是吃饭,没有例外,一行人最后还是在饭店的包间里团座一桌。 席间,各人的身份得到了官方式的正式介绍,称呼和辈份也顺势排了下来。 旭磊姓钟,钟旭磊,22岁研究生一年级在读,大三开始跟着陈教授做课题,在京期间,是淳于嫣的师兄; 淳于嫣,18岁,大学三年级在读,大一下学期开始跟着叶教授做课题,在京期间,是小师妹,要叫旭磊做师兄; 二位教授年高德昭,又各自带着一个得意门生,于是,不分轩轾,都叫老师; 陈夫人曲音,是自然的师母; 黄建军坚持放下了自己的众多头衔,在陈师母的倡议下,最后众人商定干脆就叫建军,两个小的一律叫师哥。 “奸商”淳于嫣今天第N次腹诽,还师哥,光用想的她都鸡皮疙瘩掉满地。 饭毕,送叶教授回宾馆。 淳于嫣想了想,上了主动要求送她回家的黄建军的车。按下车窗跟旭磊挥手告别,转身正坐。 被H市之行严重刺激到,或者说是被淳于嫣的履历刺激到的黄建军深知任两个人目前的状态继续下去绝非良策。知道她不会跟自己去喝个咖啡饮个茶什么的,索性把车开到了宾馆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准备在车里跟淳于嫣好好谈谈,至少得把她的心结打开。 看到他不送自己回家,却拐来拐去的把车停在了这里。淳于嫣伸手就想开车门,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车内又是良久无语。 极例外地,淳于嫣先发问:“黄总,你是喜欢我吗?”称呼了他的头衔,却没用敬语,见外之处显而意见。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什么你都说吗?” “嗯,你问”黄建军点头。 “那天在浸馨阁,不是偶遇,对吗?” “对” “今天在飞机上也不是,对吗?” “对” “你喜欢我?”眼睛直视着他又补充了句:“很喜欢”这次用的是肯定语气。 “” 黄建军再次点头。 “之前也是,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不在乎我,嗯,什么活儿都接?”想了想,直接用上了那天被姚丝丝她们奚落的话。 “” 点头。 “黄总,您是一个勇敢,有正义感、信奉公平与责任的人对吗?” “是的”这些优点从来都是黄建军做人的底气,此刻被一个才18岁的小姑娘如此明确肯定的说出来,倒是很讶异于她的判断力和敏锐的观察。 “人类的发展史中,一直演绎着这样的文明”目光不变,淳于嫣却转换了话题:“每个孩子小的时候,越是有教养的家庭,便越是会教育他尊重生命、保护弱小、懂得分享。普通人家也告诉孩子不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拿,捡了别人的东西要还回去,要跟小朋友好好相处,要一起好好玩儿,同意吗?” “同意” 这是极普通的道理,她为什么忽然把话题转到这儿来。 “但是当这些孩子长大,不论什么样的家长都会要求他们成功,要求他们去学习各种谋略、手段、向有权势的人靠拢、尽量打压那些不能为已所用的人、压榨别人的价值保证自己的获益值,再老实的父母也会告诉孩子至少不能被别人欺负,就不能长点儿心眼儿什么的,同意吗?” 黄建军默然,他已经知道淳于嫣大概要说什么了。 “在你面前的我,也许不够干净,但是至少是一个简单的好人,对吗?”没提丝毫跟当初那么真挚的判定他勇敢、正义、公平、责任有关的任何足矣回扣原题让他动容的话语。却出人意料地又把问题拉回到自己身上来。 没等他回答,淳于嫣再次出口的话却真的震惊了他。 “可我不是,”面对自己淳于嫣断然否定:“我不干净,更不是个好人。一个所谓成功人士需要的所有阴暗、卑污、贪婪、狠毒我全都俱备,与生具来。但是有人让我知道这是不对的,而我,愿意为了这个人而改变。所以为了不让自已有把那些阴险恶毒全部付诸实施的机会,我一直在努力、很努力。我知道我的很多作为在很多人的眼中并不够光彩,可那已经是我为了不伤害别人也能过上好日子而用的最低的手段。我不惜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代价,只希望我们的世界不会坍塌,希望潘多拉的盒子永无开启之日。因此,我一直全力以赴在坚持,尽管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天,”黄建军的心思她多少有些明白:“虽然很多人看不上我的作为,可是现在我所用的办法已经是我可以付出的最小的牺牲,所以,我不能改,也不会改。” 眸光更加幽深地望向黄建军:“黄总,我就要赢了,我所有的牺牲就要成功了。虽然我的心里始终住着最丑陋的魔鬼,可我不想自己化身成魔,只要没人逼迫,逼迫我付出更多,付出我无法付出的代价。”没有乞求、没有示弱,只是平静地诉说,平静到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但这平静却让黄建军痛入骨髓、也冷入骨髓。 “黄建军”淳于嫣声音冰冷地叫出他的名字:“我不是身带原罪,我,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