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那个层面终归认识还是太浅,道门魁首的太华真人,通圣境,梨宗宗主十三太保之一的老烟枪程九秋,堪堪入神境,这等修为放眼天下都已是站在山巅上的人物。
可真要相比,和帝武甲,真叶史白眉,魔师天保三人却又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老鬼,咋滴通圣和半步超凡区别就如此之大?”
太华真人撇了眼同岁老友,嗤笑道:“你一个止步入神的想这些做什么?跟你说也不懂,徒惹笑话。”
程九秋也不气,事实便是如此,一品五重楼,一楼比一楼难爬。
牛鼻子可算是当代这批人中最早跻身通圣的,比那通圣第一的龙智和尚还要早上几年,这些佛道两家的修士,修炼起来境界就跟开玩笑一样,一年换一个,可真要论捉对厮杀的手段,他一个入神境还真不怵通圣境的太华。
很简单的道理,好比那个号称当世入神第一,神通最玄妙的南海娘们,一个入神境如同纸糊的一般,撇开南海龙宫练气士各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一品武神境的武学宗师打那个常年不穿鞋的娘们就跟砍菜切瓜一样,胜负没有一点悬念。
程九秋自诩对上帝武甲绝不会像南宫镜花那般,放个屁都能崩开千里之外,起码递出手里的烟杆来来回回走几轮,输是必输,也不至于那么不光彩。
抖了抖烟灰,喷出浓烟云绕,嘿嘿一笑,“话说得超凡境,动手么,呵,让你一只手?”
太华气笑了,摇头道:“跟你这种粗人说不来话。”
话锋一转摇头晃脑道:“你们这拨人嘛,可算是传统手艺人,活儿都在一双手里,老道么,纸上故事里的神仙人物,不一样的。”
程九秋从鼻子里喷出两条烟龙,也不反驳,算是认同了牛鼻子的说法。
传统手艺人?是也不是,是有几分像。
至于自夸的纸上神仙,屁咧!
当年何必屁颠屁颠地往北辽王府挤,差点把老脸贴地上,瞅瞅对姜商的呵护,不比对万寿宫的嫡传还要上心?
“这一注押得着实漂亮,老子都怀疑你这些年压根就没在万寿宫诵经,净琢磨些歪门邪道去了吧。”
太华也不甘落下风,“撂地摆摊,你个烟鬼命好,收了个好徒弟,怕不比老道得便宜少了去。”
程九秋怡然自得,嘿嘿笑道:“还好还好,也是丫头眼光好,你说将来呀,国教,国粹,合该咱们两个老不死出风头。”
太华唏嘘道:“道家奉承不避虚舟独善其身,老道呢就是觉得这辈子求道无望总该为后世道统留下点东西,神仙?神仙!是个人罢了。”
两老人一同抬头望天,这几日的天幕异象似有预兆,窥得一份天机,也不知洒落人间点点能不能让被世俗蒙了道心澄澈的陆地老神仙放下俗念。
明月唤起之时,太华惊起而坐,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向往。
百年老友,程九秋自然知道落在老通圣太华眼里,这份天门气息是有多想捏在手里。
仅是跟那谁远远说上一句,可能念了一辈子的超凡就能唾手可得。
谁知太华真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直接闭目打坐。
程九秋稀奇道:“我是没资格去,你咋还拉不下这张老脸皮?”
太华睁眼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眼程九秋,而后伸手指了指一轮明月里的那一点金桂枝。
“那位老夫子已经得了好处,都快追上老道咯,还不得赶紧参悟一下这份难得的天道气运?”
人间大年份,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如今这年份之大,气运之多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因为有两个占据人间最大气运之人登天而去,这一次无缘无故开天门当真是看那世子心喜来个仙人手笔的万里借剑?
错了!
而是过门而入的那两位,把自己的人间气运反哺回人间而已。
世间开天门,两次都是洗剑山那位起得头,这一次天道气运反哺,又是吴氏剑主牵的头,活该三教一家到如今剑修一脉独领风骚。
愿世间人人可以剑开天门!
听听这大宏愿,不比佛家几位佛祖许得小吧。
听这意思,在天象境打转了多年的当代衍圣公破镜入通圣了?
程九秋扒了扒太华的衣袖,喃喃道:“你也有好处?”
太华翻了一个白眼,“你说呢?”
“咋个老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嗤,说了你不懂,不过提一嘴,你往北走,去草原,帝武甲有可能露面,他才是你们这些传统手艺人当中的登天之人,魔师天保这一路,不适合你。”
程九秋压根就没片刻停留,身影如烟,坐着的地儿旋起几片枯叶。
一路向北,直奔大草原而去。
多少年看着别人破镜登高,自己在一品后跌跌撞撞才入了入神,谁不想爬高点?
就是传统手艺人也忒麻烦,看看魔师天保做事多爽利,捞起海上一轮明月一路往人间洒,抓得到就获利,抓不到就干瞪眼。
这一场天门之后的气运反哺,会养出多少一品俊彦出来?
自己这把老骨头,再不加把劲可得要被那些年轻后辈摁在地上锤咯。
明月拖曳万里,在人间划开一线天。
抓得这份机遇的自然不止寥寥几人。
天道之下不分善恶,除却那些未能入一品的年轻俊彦不知落在肩头的武道气运几斤几两,那些已然窥得天道几分的五楼中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感悟。
只是像孔襄这般立地破镜的,人间独一份!
从天而落的草原战神真叶史白眉,舍了大道驻守人间,与帝武甲在天幕一战着实受了些许伤,不然这会儿早该再回漠北,把那姜家小儿当场就给扭下头颅才算心安。
躲?在人间真无敌的搜寻之下,躲在石头缝里都给你夹出来。
这一日的开天门,闹得人间闹哄哄。
草原上迎风而立的战神双手负后,不言不语。
大祭司苏尔哈齐走到身边陪着战神凝望了许久,苦笑道:“草原之人,一生之想就是走到平坦的中原不受寒风吹拂之苦,这一场人间盛世,看似人人得利,还不是中原获利最多?往后得出来多少超一品宗师?”
顿了顿摇头道:“魔师就是魔师,洒气运也是大手笔,也不见得给一脉相传的留多点,中原那句话怎说的?雨露均沾是吧?大有学问。”
曾经半步超凡如今人间真无敌的真叶史白眉闷哼了一声,他也算是传统手艺人,魔师天保的这场盛宴他享受不到,就连帝武甲的那份,自己也无福消受。
管你人间气运如何磅礴,与他何干?
本就是入门的三人之一,是自己舍了这条路,怨不得谁。
中原收得再多,当真遇上恢复巅峰的自己,还不是几拳的事情?
少了一个神仙客,多了一个人间真无敌,不是说来闹着玩的。
这一场看似天下修士雨露均沾,实则给人分摊多了,从今往后呀,登天之人世间难寻其一。
搁在这个时代,三人联袂可登天,可谓一大盛事,以后呢?一人?二人?都难!
这位人间真无敌如今唯有忌惮的就是成长速度飞快的姜小儿,这会儿功夫就入神了?再借剑而来,持剑在手不得再拔升几个境界?
天象?通圣?
要不了几年就是不是人间自己这个真无敌的唯一苦手?
真叶史白眉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十年之间翻不过山海关入主中原,咱们就安心呆在草原牧马放羊。”
大祭司苏尔哈齐沉重的点了点头,“你可有信心?”
真叶史白眉咧嘴一笑,“十年之间有信心,十年之后无胜算?”
大祭司沉吟道:“北辽世子是你的人间苦手,那等这小崽子成了人间真无敌,就没有他的苦手?”
真叶史白眉眯了眯眼,“天道循环,苍天何曾绕过谁?如魔师天保如此横行世间不还有一个尚世音给足足拖了一甲子,命门不同罢了,魔宫那边还藏有后手,大祭司,狄戎提防的绝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林尊和世珠。”
“此话怎解?”
“密宗素有转世寄魂秘法,把蒙元带出漠北的黄金家主,横扫四海八荒,就这么陨落,到如今葬在何处还是一个谜,魔师天保如此枭雄之辈,在最当打之年为何看着山河破碎转而求真?当真是世道循环的缘故?老夫不见得如此啊。”
大祭司身躯微微晃动,真叶史白眉所说的事,细想之下非同寻常。
“魔师大人素有登高心,那个魔宫少主更不是个坐龙椅打天下的料,蛰伏六十年,魔师大人在下一盘比天还大的棋。”
“既能一平夙愿登天而去,又埋下伏笔,在大年份里激流而上,不负佳人不负已,不负苍生不负种,人间这笔买卖啥好处都给魔师大人一并捞去了。”
撂下数语真叶史白眉就御风而去,好比一个赴宴的客人,远方有一席大宴美酒等他落肚。
大祭司皱了皱眉,道:“白眉,为了狄戎可否不去?”
踏风而行的伟岸男子哼了哼,洒道:“老夫这人间真无敌不得叫那天上来客见识见识?”
管你天仙三百万,来了人间,也得给他这无敌手喂拳。
可真叶史白眉知道,等着他来的帝武甲不会跟他打!
还在人间就败过,谈何现在天人之别?
看不上的!
那老匹夫心气高得很,偷溜下来一趟,耀武扬威罢了。
自己倒是要去看看,这人间的传统手艺,得有多少个瓜娃子去分赃,等养好了伤一个一个的扭下脖子当球踢。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十年?
这话只是让草原大汉莫寒了那颗逐鹿中原的心。
按那个小兔崽子的破镜速度,这一趟安然回了北辽,再想碾死蚂蚁一样的宰杀,机会不多了。
苦手!
什么鸟天道,尽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来恶心人。
草原依旧青,寒风一直吹,他真叶史白眉就用这幅无敌人间的身躯护住身后无数草原子民,北辽的刀来几把折几把。
撇开这几个大宗师不谈,明月当空,日月同辉的这一天,仰头叹息的人不在少数。
大麓京师,那位紫红莽龙袍的貂寺拉着少年皇帝的手,身后站着观星楼四御,只是沉默不语。
南都,王爷陈曜背负而立,想那格物和武道,莫非真是自己选了错道?
南疆,毒物横行,密密麻麻,巫蛊师伏地难睁开了黄浊双眼,笑得比鬼还难听。
一处幽深地界,同样传来好比九泉之下的鬼哭神嚎,少司卿叶夜,大司衡萧祭跪伏在地。
一禅寺的不动僧人,整了整一身洁白的僧衣,对着寺院大门虔诚一拜。
天涯海角的一块大岩石上,赤脚的南宫镜花痴痴一笑,朝花夕拾,水波流荡。
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巅处,白雪皑皑,山下浪花飞溅,一白发老人,双眼如电,喃喃自语。
玉门关外,魔宫之中,永远眯眼的林尊和世珠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看着黄沙狂风,笑而不语。
少年抬头,又低头。
一品五重楼,登楼者这些年何止这些。
偷偷摸摸的爬楼人,多的很,而今宝楼开大道,只会越来越拥挤。
那么之后困在楼道里的人又能如何?
杀!
璀璨星河,点点墜地。
升起一颗又一颗耀眼的明日星辰。
只是将来,到底是满天璀璨,光耀大地,还是出现众星捧月一景?
老天爷也没个答案。
且尽情欢呼,雀跃。
待气运落定,谁家多寡,都各自拿出来比拼一下家财便是。
浪说胸吞云梦,直把气吞残虏。
百载一机会,人事恨悠悠。
四海八荒,望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