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诡异的气氛,实在是很奇异的地方。 倾城眸光闪烁,盯着鬼一样的女人,没出声。 王大可扬起下巴,挺直了腰背。 至于薛少,却是整个人站起了身,几乎要伸手去接那菜肴。莹白的盖子罩住了菜盘,不能看清里头是什么东西。可显然,薛少早就知晓答案。 菜盘子在众人的期待中揭开,鬼一样的女人笑得温柔,“诸位爷,请尝尝。” 盘子里扭动的身躯,光溜溜地早没了皮。切成一寸一寸的段子,不见了平日的扭曲。倾城眸光一闪,下不去筷子。 王大可翻个白眼,“这是打算就这么吃?” 薛少桃花眼眯起,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七爷,你也有没见识的时候。”他伸手拨开王大可的袖子,在漆黑的桌面上按动一番,也不知按动了哪个按钮,桌面竟然就自动分开,露出来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水。 香气扑鼻,嗅得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也不等那女人反应,薛少先将一盘子扭来扭去的菜肴倒进去。果然,下了热水锅的菜肴仍旧在热水中扭来扭去,好像活得一般。 如是,薛少再也等不及,冲女人道:“赶紧上菜上菜,不要再卖关子。” 女人退下。片刻间,就有七八个这样的女人捧着菜肴进门,每一盘菜肴都用莹白的盖子罩着,不下锅之前还真是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倾城见薛少一盘一盘的掀开,再往汤锅里一下一下的倒进去,总觉得今日这顿饭,也算极致。 蛇虫鼠蚁穿山甲,只要是山洞里出生的,就没有不下锅的。 那汤锅也不知道加了什么玩意儿,总之香气浓郁,竟将各色肉类煮的鲜美可口。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味蕾,其实已经被薛少带进沟里。 王大可坐在她对面,吃得快意十分,冷不丁问她,“若是再觉得难吃,只有爷亲自给你做菜了。你还不知道吧,自从跟你分开,爷的厨艺见涨。” 薛少脸色一变,蹙眉像是吃下一颗苍蝇,漫不经心地盯着他,啧啧叹息,“七爷,君子远庖厨你懂不懂?这年代,哪个男人会做饭啊?本少看你,用不了多久就要奶孩子。” 食不言寝不语,一句话说完,薛少闭了嘴。 王大可却不肯跟他完,冷笑两声,凑近了薛少的脸,阴森森威胁,“爷奶孩子的时候,你特么就一定在生孩子。薛少,你后娘没少跟你爹吹枕头风,要将追云山庄传给失踪多年的薛十九。到时候,你就乖乖躲在追梦崖生孩子去吧。” 他冷哼一声,十分满意自己得出的结论,一声不吭接着吃。 薛少却停了手中的筷子,迟疑,“薛十九大前天才从广陵回来,你是怎么知道那贱人吹枕头风的?难道你爬上了她的床,她亲自告诉你的?” 王大可神色恹恹,专心致志啃着手里的肉,“你后娘如今三十有九,爷不过刚满十六,你说爷能上她的床?” 言语间轻蔑不说,甚至加了些不该有的颜色。倾城到底是个女孩子,一张脸霎时换了神态,冷冷扫了一眼王大可,搁下了筷子。 王大可目光一闪,立时挺直了脊背,高挺的鼻梁满是威严,认真道;“若兰,爷对薛少庶母殷夫人的尊重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可能产生那些肮脏龌龊的非分之想。之所以知道薛庄主意欲传位于庶子薛十九,实在是因为……” 他认认真真看着倾城,“因为那日你睡着了,爷没事儿干,就站在船头看风景,恰好……看到殷夫人与薛庄主的船,往广陵接薛十九去了。” 一个失踪多年的庶子,薛庄主如此兴师动众去接迎,等同于昭告世人,对庶子的宠爱。也差不多等同于告诉江湖上的朋友,下一代的传人非此人莫属。 薛少眨着桃花眼,“此事,本少怎么不知?” 王大可看白痴一般看着他,“那几日,你不是迷上了小江岭的饭菜吗?” 说完,他甚至补充了一句,“因为在小江岭吃饭,碰巧砸伤了县丞大人的小腿,甚至还赌气买下整个小江岭,变成你的私人酒楼,薛庄主罚你悔过追梦崖,你却带着爷来这里消遣。你觉得……薛十九胜的可能有多大?” 倾城眼前一花,屋子里已经少了一个人。 她眸光一闪,望着光秃秃的四面墙壁,“薛少呢?” 王大可嘟囔,“爷怎么知道?” 当然是怕生孩子,所以回去决战薛十九了。大家族素来如此,即便是嫡子,也有不为外人道的苦楚。倾城生在沐家,有沐大人宠爱,或许并不能体会。 她转头瞧着王大可,见他鼻梁高挺,侧脸邪魅勾人。 十六岁的年纪,却有着这个年龄的人没有的成熟。 或者说,他似乎比苏子御还要成熟。 可有时候,却又觉得他的成熟下,藏着玩世不恭,藏着桀骜不羁,藏着幽默诙谐。让人搞不懂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哪一个面,才是他想要表达的面。 或许,都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比如今日,说是来找薛少蹭饭吃,其实哪里是来蹭饭,分明是来报信。 提醒朋友居安思危,小心防范暗处的敌人。 可她全程也没听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友好的话语。偏偏,他们就是万事都要为人着想的兄弟。 那一句句嬉笑怒骂的话语,其实都只是随意的笑谈。 好话,从来不在口中。 在心里。 她牢牢盯着他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江上少年。 “好看吗?” 冷不丁,他出声询问。 话音低沉,骇了人一跳。 她怔了怔,嗓音冰冷,“丑到极点!” 他倏地转头,勾唇看着她蝶翅一般的长睫,“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丑到极致就是最美,这句话你没听说过?” 他玩味笑笑,拂了拂额前碎发,挑眉,“想夸爷长得俊,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让人费心多想?” “王大可,你够了!”她彻底不耐,掌刀如风,招呼他咽喉。 叫你多嘴! 他的喉结很高,若是被她这么砸中,不死也要立马变成哑巴。 匆匆避开她的手,他咋咋呼呼,“沐若兰,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你杀了爷,可就再也没人跟你上战场了!” 实打实的一句话,却让她忽然愣住。 预料的掌刀没有落下,他堪堪退开半尺,瞧着她神思不属的黯淡模样,奇怪,“怎么了?” 她长睫低垂,微微一叹,“你有锦公主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