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响亮的声响直接让原本窃窃私语的女子们全都安静下来,纷纷抬头看向肃立着的林清月。
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林清月面上依旧一片沉静,仅凭表情众人都看不出她的情绪。
林清月伸手理了理衣袖才走向被一巴掌扇倒的阮酥,半垂着清若琉璃般的眼睛淡淡道:“将军府供你暂住一年有余,你就这般报答吗?”
女子话虽不重,却比旁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更让人心生惶恐。
花廊的众人尚且被这气势所震慑,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被林清月注意到。处在气压中心的阮酥更是心中惊惧,也不知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畏惧,只敢盯着林清月裙摆处精致细密的鸾凤绣花。
林清月俯视着阮酥半趴在地上样子,心里是真的迷惑了。
要说阮酥愚蠢吧,她又挺能钻营的,这二三十名女子同处一屋,阮酥立马就能找到对林清月不满的同道中人。但阮酥她什么身份,林清月什么身份,这种碾压一般的差距阮酥竟然也敢算计,又不得不说实在是过于愚蠢。
“放任外人听了我林家机密,是下人守职不当,可你恩将仇报,实在......”
“小姐我错了!”还没等林清月把话说完,阮酥便猛地抱住林清月脚踝哭嚎。
知春一瞬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阮小姐好歹也是位官家小姐,往日看她那般气势,怎么就如此...
到底是仔细教出来的贴身侍女,知春回过神来就快步上前抓开了阮酥的手,又是一个巴掌印在阮酥另一边脸上,怒道:“放肆!”
林清月瞥了一眼涕泗横流的阮酥,眼中有淡淡的震惊。
内宅中的斗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结局是什么,所以女子临死之前也要咬牙维持体面,今日这场面也不是什么生死之局,咬定是无心之失也就过去了,阮酥她这般失态简直就是自己把脸摔在地上踩,这日后在哪儿都抬不起头。
这种智商和心理素质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敢编排我,林清月此生还未曾见过如此蠢笨之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来人,将此女带到厢房。”
林清月这才抬起半垂着的眼睛看向翩然而至的女子,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看了阮酥那张被鼻涕眼泪糊了个遍的脸,再看看姝姐姐这等绝色,真是救了自己快瞎了的眼睛。
“你,去我房中等着。”女子银蓝色的身影在林清月身旁微微一顿,极轻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林清月走后半响众人才体会到这出大戏里的意思,皇后娘娘既然不让林清月嫁入东宫,那这太子正妃之位,大家都可以争一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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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林清月喝了半盏茶才等来了阮酥。
“你这般,皇后娘娘可会怪罪?”林清月看着戚姝担忧的眼神,安慰的抚了抚戚姝冰凉的手。
柔声道,“这个法子就是姑姑提的。”
想到在深宫的皇后,林清月暗暗叹息。如人饮冰,冷暖自知。到底是姑姑心疼自己,不忍自己折到那红墙绿瓦之地。
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即将踏入皇家之人,林清月咽下了口中的话。
如今四皇子母子深得圣心,储君又多年不在朝堂,太子打下西羌之后又先将虎符快马加鞭派人送回,云京大部分臣子都觉得太子如今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大批的投身四皇子麾下。也就只有将军府和戚家这等手握兵权的世家,才隐约感受到西南那三十万大军,多半是已经被太子收入囊中了。
自古手握兵权才更有话语权,要说没筹码的反而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四皇子。
林清月看向身旁温柔似水的女子,心里暗叹。倒也不是没筹码,江南总督手握二十万重兵驻扎南方,戚姝是他唯一的女儿。
当年戚姝莫名其妙就被人带到了冷宫,冷宫又莫名其妙有个四皇子,更为莫名其妙的是,就这么一个粗陋的局,当真就困住了一个手握重兵的总督唯一的女儿。
只愿这般一片赤诚的姝姐姐,能得到四皇子真心相待吧。
林清月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噙着灿烂的笑开口,“姐姐快去招待那些小姐吧。”
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知春呈上的檀木盒子,轻笑着递给戚姝,“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生辰礼。”
看着女子接过盒子后泛红的眼眶,林清月压下心中的憋闷,低声说:“皇后娘娘心地正直,日后姐姐要是受了委屈,就去找皇后娘娘,娘娘必定会帮姐姐讨回公道的。”
云京众人只知道再过几日戚姝行了及笄礼就要嫁给四皇子,谁还记得戚姝生辰呢。便是戚姝正经婆母——柔贵妃,也不过是赏了些及笄礼要用的钗环,锦缎罢了。
这就是帝王家啊,礼仪周全,不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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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马车,便有小厮过来禀告林清月,阮酥是哭着回府。
“哦?”
林清月手指轻动,缠绕起一缕青丝。眉眼间尽是趣味,“知春。”
“去娘亲那儿。”
等着阮姐姐,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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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男子声音朗朗。
林清月刚刚打帘进入,听见这声音脚步一滞,一下愣在原地,男子只着一件不起眼的劲装,肖似其父的脸上扬着少年人恣意的笑,光芒万丈的样子一如名字——林骁阳。
林清月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道:“哥哥?”
“哎。”
林清月打量着面前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青年,眼前渐渐模糊。忍不住快步上前,想要抓住男子的手,仔细问问他这些年的经历,身上伤口可多。
“哥哥。”林清月最后只是站在林骁阳面前,轻声唤了一句。
林骁阳低低一叹,心里也是酸涩难忍,自己妹妹从来都是机灵古怪,何曾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