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新年的到来还有二十来天,公寓里的租户们走了一大半,又来了一大批。他们有的是回老家过年,有的则是无家可归。
老文也走了一个多月了,槐杨也不知道他老家的宅子打理好没。她没有了解老文和金姑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金姑子再这样下去很不好。
因为金姑子竟然一夜之间变为白发,从平日里风韵十足的老板娘成了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虽然金姑子办事还是很利索,但槐杨就是觉得金姑子状态很不好。因此平日里工作的时候都得多留一份心思在金姑子身上,生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
自打小朱朱走后,小槐杨就总喜欢跑到隔壁明通殡仪馆去,找一些生前得了重病或是出了意外的鬼孩子玩儿。
经常玩着玩着就不知道回家来了。光这样的话她不会说什么,但偏偏小槐杨有时候会分不清真人和鬼魂。
有一次她竟然钻到摆放死者照片的桌子下面去,和一个年幼的鬼魂玩耍,把小孩的奶奶下了个半死,差点就给送到ICU去抢救了。
因此槐杨想看着女儿,别让她出事闯祸。这天傍晚,女儿又去了明通殡仪馆,见她好久都没回公寓,槐杨于是叫人过去带她回来。
喻瑶儿当时正在厨房做事,和奚草讨论着冰激凌和蛋糕的事情。
“几个月前我第一回来到城市的时候,发现一种叫冰激凌的东西,还有蛋糕什么的,你知道吗?”
“没听过。”奚草虽然摇头,却把冰激凌和蛋糕这两种东西的名字记在了心里面。
“它们都是白白的,看上去特别软,我好想舔一口...可是我那时候没钱。”喻瑶儿光是想想都能馋得流口水。
奚草问:“一样买一份,要多少钱?”
“冰激凌要便宜一点,蛋糕就有点贵了,后来我帮老婆婆占卜,挣了她一百块钱,但是我还没时间去吃呢。”
奚草在心里默默合计自己的私房钱有多少。她掰了掰手指,得出了只剩下百来块的结果。
他爹活了这么久,竟然穷得只剩下一百来块钱......要知道,她从老家坐牛车到小镇上,再坐班车从小镇到固阳县都已经花了五十来块。
奚草默然无语。
这时槐杨走进厨房,张望了一圈,最后对喻瑶儿说:“手里的活儿快干完了吧?”
喻瑶儿:“差不多完了。”
“你去隔壁把小槐杨给我找回来。”
“好。”喻瑶儿答应得很快,解下围裙,脱下袖套:“我这就去。”
喻瑶儿走后,奚草独自找到经理,向她讨要工资。
槐杨想了想奚草平日里的饭量,心里暗自估算,发现如果再给她工资的话,这公寓非得亏本不可。
她只好搪塞着说:“这个,我不是管钱的,你得去问老板。”
“好。”奚草说完就要去找金姑子。
“欸你等等。”槐杨连忙拉住奚草劝她:“最近你姑姑心情不是太好,我看你这个时候最好别去给她添麻烦。”
奚草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最近姑姑她确实有些不对劲。多半是因为老文的事情。她之前就看出老文其实命不久矣,这个时候估计人已经没了吧。
有些野兽在失去幼崽或者配偶时,会独自舔舐心中的伤口。
奚草在老家时从不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它们。
“好,我不去找她。”
那么,她该怎么挣钱呢?
-
殡仪馆老板和槐杨是熟人,常常纵容小槐杨来这里玩。
喻瑶儿来过这里一两回,因此里面的工作人员认得她。
“你好。”大堂里正在奏哀乐,喻瑶儿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向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请问小槐杨在这里吗?她妈妈喊她回家吃饭。”
“那个胖胖的小妞是吧?她在二楼,要不我带你上去。”
“不了不了,我就不上去了。麻烦您把她带下来?”
“好,我这就去。您稍微等等。”
通明殡仪馆设有数个灵堂,还有让人休息的区域。这种地方不好逛来逛去的,喻瑶儿索性就找了个坐的地方呆着。工作人员一从二楼下来就能看见她。
然而她从二楼盼来的不是刚才那个女孩子,而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家伙。
“是你?!”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素色的衣服,手臂上系了一条黑布,看来他在这个殡仪馆里有过世的亲人。
喻瑶儿站起身:“你是?”
“是我呀!”年轻人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记得了吗?”
“嘘......小声点。这里是殡仪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见着你太激动了,声音不自觉就大了点。”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喻瑶儿面露尴尬的笑容,“我确实有点记不得你了。”
那人似乎不是很满意喻瑶儿的反应:“之前你在我们店里面吃炸鸡,还带着一个小孩,你忘了?”
经年轻人一提醒,喻瑶儿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家快餐店,你是那里的店员?”
不过那时候这个人趾高气昂的,有些看不起她和奚草,怎么这时候对她这么热情?
“我就是在那儿打打零工,现在去别地儿工作了。”年轻人说着也坐了下来,像是有要和喻瑶儿畅聊的趋势:“说起来,我还要感激你呢。”
“感激我?”
“对啊,那天你付账的时候,告诉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别走老路,你还记得吗?”
“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你可真是神了。”年轻人激动起来,雀跃的表情与殡仪馆的气氛一点都不相符。
“我本来觉得你神神叨叨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下班以后心里突突直跳,老是想着你的话,总觉得走老路的话要出事儿,然后我当天干脆就没回家,住朋友那儿去了。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听年轻人说到这儿,喻瑶儿大概也知道在年轻人往常回家的那条路上发生了什么。无非是经过喻瑶儿的提醒,年轻人逃过一劫罢了。
但是喻瑶儿还是问:“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