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京,是饶如卿第一次要给己方阵营寻求合作伙伴的帮助。
仔细算来,饶如卿落水已满七年。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连“简言之”都须得滔滔不绝说上一日一夜。要说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大事,则非四年前那场惨烈又离奇的大案莫属。
天鼎十五年,京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成宁侯府灭门案。
一夜之间,成宁侯府在睡梦中惨遭屠杀。除了当夜为了给母亲准备生辰礼物偷溜出府的小侯爷景迢,全府上下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皇帝震怒,拿出了办秦常可谋逆一案的气势,严令彻查,雷厉风行,不出三个月就捉住了凶手,是一个江湖上的杀手,武功还算高强,伏法之前折了好些禁卫军进去。
这杀手一开始咬死不承认自己犯了事,但连续审了半个月之后突然改口认下了所有的罪行,说自己是先放了迷烟,然后自己一人趁着迷烟的药效结果了全府的性命。供出这些后,此人第二天被发现死在牢中,仵作给出的验尸报告显示死因是咬舌自尽。
自此坊间很是有了一些传闻,纷纷猜测这杀手背后之人是谁,各式各样离奇的故事满天飞,而我们这位皇帝见了折子听了对外头传言的报告后发了比案发时还要大的火气,御书房砚台镇纸之类都给砸了个粉碎。
“查!查得清清楚楚然后张榜昭告!”
底下的官员丝毫不敢怠慢,衣不解带地查案办案,也好在一路顺藤摸瓜倒是顺利,一个月后此案便如皇帝所言在京城四处张榜详细言明来龙去脉,也就算是结成了铁案。
杀手是戎人与汉人的混血,身为戎人的父亲在当年的战场上为成宁侯所杀,母亲带着身孕回到家乡,生下他后大出血,命没能保住。于是,这杀手便待自己羽翼丰满后怀着滔天恨意血洗了成宁侯府。
如此曲折的故事很快便被一再演绎、补充写就了话本,成为了茶楼里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长期生活在安逸和富足中的京城百姓对故事的渴望让这一解释一遍遍地被完善和填充。
如此下来,这样一个惨烈的复仇剧就按照人们所希望的、所想象的那样合理地拥有了各种细节,即使有个别人在最初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之处,也在这种风向下成为了乌合之众理论的标准样本。
皇帝很快封景迢为新的成宁侯,以示矜恤。
而彼时年仅十二岁的景迢,在一夕惨剧发生后,于府中闭门不出半年。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便再不复当年那个红衣又容易害羞的俊朗少年,变成了京城人口中谈之则扼腕叹息的知名纨绔。
流连风月场所、当街纵马这些都是景迢景侯爷的标配,其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为当时京城第一歌姬宓漾放火烧了当时京中最大的赌坊,只因那赌坊的掌柜曾放话要纳宓漾为妾。虽无人伤亡,但递上皇帝跟前的弹劾折子少说也有十本。
这个纨绔王爷这一两年不喜在京中闹腾了,隔三差五跑出京城说是要寄情山水——饶如卿此行便是去郴州找这位王爷的。
成宁侯一案疑点过多,饶嘉善实在是不信昔日一同上过战场的这位飒飒男儿能在一个并不那么出众的江湖杀手的迷烟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夺去了性命,而之后大肆张榜宣扬的凶手杀人动机看似完整无甚破绽,可将此事从头细细想来总觉得有隐隐的不对。
作为察言观色朝堂斡旋的高级人才,惨案发生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从皇帝对成宁侯这拥有不少军功、爵位世袭罔替的开国功臣后代的各种相关言语中体味到的是忌惮,这位性格直率的侯爷甚至在案发前两个月还在自请领兵镇守西境以防备已再生异心的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