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脸上长着一双颇为勾人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头,妃唇上扬,一颦一笑皆是含情。只是因着年纪尚浅,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平添几分清纯模样。如今慢慢地长开了,身型也渐渐地抽条了,又承雨露,愈发玲珑有致。
不过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却是似乎盛满了世事红尘,而愈发沉淀下来了。
她坐在铜镜前,桌上的多格妆奁里盛着各式首饰,有别人赏赐的,也有自己请尚制局的人打的,各个样式精巧,都是她以前不敢想的。
赵棠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落日西垂,她施施然站起了身,将闻音搁在臂弯的那件白狐皮披风接过,双手轻巧地将两条月白色的系带系上。
“走吧。”
……
细雪飘飘扬扬地下着,闻音在她身边替她撑着伞,大半个肩头都浸了雪,素容却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悠哉悠哉地走在后头。
赵棠抱着手炉,汲取着里头的余温。然而不远处的一架车辇正晃晃悠悠地过来。
她定睛看清车辇上的人以及走在旁边的人,立即俯身行礼,“妾见过祺妃、颜小仪。”
祺妃的车辇在她面前停下,只见祺妃拢紧了身上的银貂轻裘披风,只露出了月白色宫缎的鞋尖,上头镶着拇指大的东珠。她轻轻颔首,声音如同潺潺泉水,“起来吧。”
“谢祺妃娘娘。”
祺妃的目光虽是带着打量,但是倒不让人刺眼。
只是站在她车辇旁的颜小仪那大喇喇的目光直视着她,眼里流露出的轻蔑不加掩饰,让赵棠颇为不自在。
“往日在凤仪殿隔得远,没能仔细看。今日一见,果然长相不俗。”
随着祺妃开口,她髻上缠丝点翠金步摇的流苏微微晃动,在暮色中熠熠发光。
只是站在她身侧的颜小仪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只嗤笑了一声,怪声怪气地说道:“娘娘,您还是太过仁厚了。不过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宫婢罢了,哪里担得上您一句夸。”
赵棠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迎着她的目光回道:“自然,妾的出身怎么比得上颜小仪的尊贵呢。”
听到这句话的颜小仪一脸自得,似乎对于赵棠这句话颇为得意。毕竟她之前得知一个小小宫婢承宠的消息之后,心里也是怄火得很。
“只是”赵棠拖长了声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身世尊贵卑贱,都只是忠于皇上罢了,不是么?”
颜小仪的脸色逐渐变黑,又由黑变青。原本还挂在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瞬间愤怒了起来,上前两步,气结道:“你!”
面对颜小仪的怒火,赵棠只是笑意盈盈地敛了眸子。
原先她还在丽景殿做宫婢时,正巧有一天清荷出门当差,就正好撞见了颜小仪。原来颜小仪和杜美人的嫡姐刚起了争执,正是肝火正旺的时候。就随意寻了个由头,不由分说地罚了清荷在宫道的青石板上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还记得那时刘婕妤虽然不喜颜小仪逾越,罚了她宫里的人。但到底还是碍在她那时候圣宠正盛,且她还是祺妃的人。
而清荷又不过是丽景殿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婢,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然后之后就出了颜小仪谋害了何小仪腹中龙嗣一事,虽有祺妃的一手力保,却终究还是失了圣宠。原先势头正盛的她,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正六品小仪罢了。
只是赵棠却一直记得这件事,那时候清荷跪了一个下午。又是夏日里,衣衫轻薄,清荷在青石板上跪得险些膝盖就要报废了。
当日她一瘸一拐地回来的时候,赵棠只是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的青紫,眼中的泪就掉了下来。
只不过想来,这种“小事”,这位高高在上又尊贵无比的颜小仪早就忘了才对。
此番交锋,引来祺妃探究的目光,她从披风里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颜小仪正扬起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只是谁也不敢忽视她的话,“好了,住手。”
这颜小仪因着她父亲是吏部侍郎,投靠了祺妃的父亲。吏部掌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虽说他只是一个侍郎,顶头还有一个尚书。
但是吏部尚书已经老迈,想来不久就要向陛下请辞了。作为吏部尚书的有力接任者之一,自然是得到了祺妃的重视。
所以祺妃在宫中如此护着颜小仪,而且她也要为大皇子考虑。虽然大皇子现在年纪尚浅,不过还是得早做打算。
皇后那儿恐怕早就收拢了不少人,为二皇子日后作助力了。
只不过颜小仪实在是愚钝,频频惹事,更是犯了谋害皇嗣这种要掉脑袋的大罪。要不是她找人做了伪证,让杜才人顶罪,如今这颜小仪能不能站在这儿还是一说呢。
但是这件事,几乎是将她的耐心耗光。不过宫中妃嫔甚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颜小仪的代替者,也就这样下去了。她原想着等到明年七月的大选之后,挑选两个得用的人。
这样看来,或许还是有合适的人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