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这苏府大半都为了苏烟而来,这次也不例外。司阍将她引入主堂,好茶待着。 雁川悠闲地坐了一会,等家仆散去后她便慢慢地踱步去了花厅。 这个花厅平时不怎么招待客人,倒是有事时苏烟常常将她带到这里长谈,还跟她讲过这里许多摆件的来历。就像挂在墙上的一副风雪画,是苏烟从已经灰飞的老鬼那里拾到的,边角已经残破。 雁川走近那幅画仔细地瞧瞧,这画栩栩如生,一个恍惚间她已身处画中。进入这幅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记得上次不经意间进来时刚好遇上了暴风雪,差点就把她埋了,还好苏烟及时察觉,把她带了回去。 雁川披上事先准备好的斗篷,好好地裹紧了才凭着记忆中的路途走去。雁川走一步陷一步,行程有些艰难,不过只走了一会儿,就瞧见了远处的那座木屋。这木屋就是这画里最神奇的地方了,外面寒风凛冽,常年冰雪覆盖,屋内却温暖如春。 雁川走近那木屋时瞧见屋外那颗枯榕树,虽然大雪冻着,但苏烟保护得好,那树上竟长了些嫩芽。雁川先是叩了叩门,迟迟没人回应,她正要推门而入,谁成想刚一推开就瞧见苏烟站在门内正要开门,突然间的碰面将两人都吓得不轻。 “胡王?您怎么来了?” “苏烟?”雁川看着苏烟一身裹得圆滚滚的,看来正要准备出门:“咱们先回去吧,有些事要跟你交代一下。” 雁川将一身的寒气散去,托起茶盏饮了一口说道:“我准备提前回来,大约就是暑假的时候吧。” “怎么了?”苏烟知道胡王很喜欢她的这几个同学的,既然有这个机会,都会想要多活几年吧。 “你知道我本来就不该活在世上,若不是有你们的帮助,我或许早就灰飞烟灭了,哪有机会再活一次。”雁川瞧着苏烟,说道:“能够有这样活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能威胁到穷极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必须回来,才不负你这么幸苦的撑了这么多年,在我回来之前,你可要小心了,你爹那边可能也会有麻烦。” “我会注意的,我在这儿随时等您回来。” “嗯。”雁川放下茶盏,走出不远时,她悄悄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苏烟面容精致,脸上带着浅笑,也没有察觉出雁川走得很慢,雁川笑着摇摇头:机敏如苏烟,怎么遇见了如意郎君竟也带了些傻气。 雁川回到现世,正巧撞见秦四海想要破了她留下的迷障,她悄无声息地绕道秦四海身后:“老伯不要白费劲了,荣辉宝在我手上!” 秦四海并未察觉到雁川的踪迹,她突然出声倒是让他惊了一跳。他很紧张荣辉宝的安危,说道:“你可不要伤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想伤他的,”雁川做出痛心疾首状:“不如你实话交代,我便留他一命,如何?” “好!”秦四海毫不犹豫。 此时临近拂晓,她得回到体内以免被阿秋她们察觉到异样,于是雁川最简单地问道:“派你们来的人是谁?” “肖云崇。” 肖云崇?这名字好似在哪儿听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不管他说的真假,雁川说道:“我可不能确定你说的就是实话,所以我想要你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秦四海很提防胡雁川,害怕她会耍什么花招既哄骗了他,又伤害了荣辉宝。 “我要你去收集关于肖云崇的一切资料,比如出生地在哪儿,死于哪年,生前做的什么差事,死后又做的什么差事,等等这些我都要知道。三天时间,三天我没有拿到资料,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如何能保证你会善待辉宝?”秦四海问道。 “我自然说话算话,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当然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不过得等到明夜,那样可就耽误了一天时间了。”雁川看了看天边的鱼白,等着他的回答。 “好!”这事或许颇有难度,但是迫不得已秦四海只得答应。 “我还有一个要求。”雁川说道:“三天后必须要由你本人亲自交给我,不管是托人带来还是以其他方式送来的,我一律不认。到时候你明白的,荣辉宝可盼着你呐。” 秦四海原本有些不耐烦,听到她的要求,稍稍一愣,说道:“你不说我也会亲自来的。”说完他就似流光一般消失在了远方。 章泽无事可做便来到苏府,将近来的事说给苏烟听听,正巧苏烟拿起花篮来到后花园,准备采些野花放在屋里,于是章泽便坐在草地上,拿出几份资料一一递给苏烟查看。苏烟看过后表示大致都是可行的,他一个人就可以做主了。 凉风习习,苏烟放下花篮瞧着章泽说道:“我也有一事要告知你。” “你说。”章泽收起资料,端正了身体,洗耳恭听。 “胡王的院落虽然一直都在打扫,但必要的家用早已毁坏,还未添置,所以明日还得麻烦你去跑一趟了。” “怎么,胡王要回来了吗?”章泽的语气中带着些喜悦。 “嗯,大约是她放暑假期间,并且她想让自己病亡,说是出意外而死的死相太丑,所以近几日我会去胡王身边,为她的身体种下病根。” “好!”章泽本来很开心,忽然沉声说道:“诶,她其实可以不必着急回来的。回来了又再次尝到了失去生命的痛苦。” 苏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一片怅然:是啊,如今没有温度,没有心跳,还要时时分神让自己不受周围波动的影响而魂形不稳。忽然忆起刚刚离开人世间的自己,随便一阵风都可以扰得自己心神不宁,真是脆弱。 章泽与苏烟又摆谈了几句,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苏烟相送至府门,送了章泽一颗香丸:“凝神的,你事情太多,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灵魂,怪不得瞧着都有些泛黄了。” 章泽哭笑不得:“我以为你终于知道我的辛苦不再损我了,没想到临了还来了这么一句。” 苏烟挥手目送章泽远去,看了看之前探子送来的情报,叹气道:“诶,希望章泽知道了以后不会冲动。” 现在是21:00,雁川从寝室望去,路上,居民楼,水中倒影都闪亮着耀眼的灯光,她仔细地闻着空气里的气息,以后连这种细微气味都感受不到了,现在可得好好珍惜着。 雁川正在伤春悲秋,忽然一阵阴凉之气扑面而来,苏烟飘在窗外,说道:“胡王,我来了。” 苏烟这几天需要时刻守在雁川身边,直到第一次病发。 阿秋看着站在窗口的雁川说道:“安乐,不要站在窗边看了,把窗关上吧,忽然有点冷呢!” 雁川点头示意明白,她与苏烟相视一笑,随即关上了窗,苏烟毫无压力地穿过窗户,站在雁川身旁。 此时的胡雁川以胡安乐的身份活在世上,稍稍打量一下,身高合适,皮肤也娇嫩,眉眼长得更偏向秀美,再长个几年就成了大姑娘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苏烟甚至在脑海里把她的一生都过了一遍,有些可惜地叹口气,哪怕不使用手段,这身体可能也撑不过三十岁。 随着时间的推进,夜晚逐渐静谧,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起,苏烟看了看胡安乐,的确睡着了,她拿出一团黑色的气团,这是从其他鬼身上取下来的心脏病,雁川之前就患有心脏病,只不过并不严重罢了。之前一直没有死于心脏病的患者“活”下来,刚好前几天来了一个,现在正好用上。 雁川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见苏烟就坐在床边盯着她看:“怎么了?变化很明显么?” 苏烟说:“就是没有变化才一直看着,你这个模样很好看,所以要多看几眼。”隔了一会儿问道:“当真不后悔吗?现在还有机会……” 雁川给苏烟一个大大的微笑:“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雁川收拾好自己悄悄对苏烟说:“走,我带你去上课,让你看看现在的教学!” 秦四海潜回去的时候肖云崇没在府上,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去交差:“那位阿秋小姐应是身体健康的,不过确如恩公所言她身上的香气和那手绢上一样。” “嗯。”接话的是一位老者,在肖云崇手下当差,对肖云崇的一切算得上了解,他见荣辉宝没跟来,便问道:“辉宝呢?” 秦四海答道:“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位道家人,他虽无意为之,但辉宝还是受了些影响,我便没让他跟来,想给他拿了些定神的药去。” 老者见他回答的不紧不慢,不似在撒谎,也就没有多问。 秦四海凑上去问道:“老哥,可否帮我个忙?这辉宝虽然没大碍,但老头子我看着心疼,我想这恩公府上有没有什么好药可以用一用的。” “哎!这事你得问肖公,我可做不了主!”老者连连摆手。 秦四海盯准了他的喜欢,从袖口拿出一只布袋塞在他手上:“我藏的生果,若不是因为没有门道,我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啊!” 人死后成鬼魂,尝人间的食物没有滋味,但吃下一颗生果后一个时辰,味觉就会回到生前那般,食之有味。 老者捏了捏布袋,大约有三四个生果,他犹豫不决,考虑再三,终于抵不过生果的诱惑,答应了秦四海。 老者带着秦四海绕过主院,渐渐走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间药香四溢的古屋,老者推开正门:“肖公将这里交给我悄悄地打理,没有多少人知道,进来吧。”